吞噬魂魄的沙漏
1870
那沙漏很脏,造型古怪,锈迹斑驳,繁复古怪的花纹残缺不全,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沙沙沙……”
深夜,迟达又被客厅里那只古旧沙漏的声音吵醒了,他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那声音却似穿透进了他的脑海,不可阻绝,令他几近抓狂。
而燕小琅却睡得沉静香甜。
燕小琅是迟达的新婚妻子,那只沙漏正是燕小琅去云南旅游带回来的。初见到沙漏时,迟达就很不喜欢。沙漏很脏,造型古怪,锈迹斑驳,繁复古怪的花纹残缺不全,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迟达不理解一向喜欢干净的燕小琅怎么会带回来这样一个东西,他曾劝燕小琅扔掉它,但燕小琅当时的反应异常而激烈,竟然和他吵了起来,严令他再不许有那样的想法。迟达猜想那沙漏的来历也许有什么故事,但他问,燕小琅却从来不说。
如果只是这样,迟达还不至于对那沙漏特别反感,但他发现那沙漏仿佛觉察到了他的不友善,竟好像有意识一样,专门和他做起对来。素常,迟达凑近它旁边刻意去听,它都寂静无声,但一旦到了夜晚,它就会针对迟达发出巨大的流沙声,一次次让迟达从梦中惊醒。而之所以说它是针对迟达,是因为它从不曾惊扰燕小琅,所以燕小琅坚决地站到了它一边,不但做证它根本没有发出过声音,甚至指责迟达故意找茬儿,说因为它里面根本没有流沙。
没有流沙怎么可能发出沙子流动的声音?迟达当然不信,但他检查之后,发现燕小琅说的竟然是真的。瞬间,恐惧像被浸湿的草纸一样裹住了迟达的心,他更加排斥那只沙漏了。而燕小琅却因为他的态度,更把那只沙漏像孩子一样保护了起来。
于是迟达只能忍,但这样的日子久了,迟达几乎有些神经衰弱了。他试着宽慰自己一切只是自己心理作祟,试着睡前饮酒,试着吃安定药物,但都无济于事,沙漏夜夜高歌,他便夜夜辗转反侧。
迟达终于受不了。他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的现象,他觉得长此下去,自己可能会疯。
他爱燕小琅,特别爱,所以这么久了,都不敢真正打沙漏的主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了。
迟达想到的第一个自我解救的方法,就是扔掉那个沙漏,并仿制一个替代品。
趁燕小琅上班,迟达带着那只沙漏跑到了城南的古玩市场。他知道那里有很多做赝品的高手,他希望他们能帮到自己。
小心地在市场转了很久,迟达选定了一家店,那店面里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瘦老头,看起来似乎有些本事。
听了迟达的意图,看了那只沙漏,老头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对迟达说,那只沙漏可不是什么好货,虽然有些年头了,但真的可说是一文不值,给它制作赝品实在有些多余。
迟达当然不能说出自己之所以提出这样要求的真实原因,只谎称沙漏有些纪念意义。好说歹说,说动了并不对他这种生意感兴趣的老头。
让老头拍了很多照片留下,迟达便匆匆离开,三天后,他拿到了沙漏的复制品。
不得不说,那个老头真的非常有本事,经他手制作出来的复制品,看不出和那只沙漏有任何不同,甚至连锈迹和残缺的花纹都复制得一模一样。
迟达满意了,立刻拿着复制品回了家,然后立刻找了个地方埋掉了原本的那只沙漏。
之后,迟达并没有放下心来。他惴惴地想,会不会燕小琅已经对这那诡异的沙漏有了某种感应?万一被她发现,她会有怎样激动的反应?
一切都要燕小琅回家之后才知道答案。迟达忐忑地等着,傍晚,燕小琅回来了。
迟达早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他要用各种手段消弭燕小琅对假沙漏的注意,这只是手段其中之一。
拉着燕小琅慢慢悠悠地吃完了饭,迟达多少安心了,因为看起来燕小琅完全没有发现沙漏不对了。
现在,迟达相对比较担心的只剩最后一关了,现在还没到深夜,他不知道按照原样复制的假沙漏,会不会在继承了原物的样子之后也继承了它的功能。
时间在沙漏之外流逝着,夜沉沉而降,燕小琅风平浪静地睡着了,迟达带着和以往不同的心情失眠着。
“沙沙沙……”
突然,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听到沙漏发出声音的一瞬,迟达差一点从床上蹦起来。
他的人没有蹦起来,心却开始狂跳。他小心地下了床,小心地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倾听。没错,客厅里真真切切地在响着流沙的声音。
真的是见鬼了!迟达的眼睛都红了,愤怒喷涌而出,他小心地走进了客厅,快步走到假沙漏前,把它拿起来,塞进了一只垃圾袋。
“我必须扔了你,扔了你!”心里咒骂着,迟达终于下定了决心。
从衣架上随便找了件外衣套上,穿着拖鞋,迟达就要拎着垃圾袋出门。这时,燕小琅却飘飘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是的,她出来时的样子,在迟达看来真的就是飘。迟达瞬间血往上涌,但下一秒,他猛然发现,燕小琅竟然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
就算迟达没有开灯,但客厅里本来就有夜灯,他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燕小琅怎么可能看不到他?但她的目光分明完全没有看向他,甚至根本没有焦点,就像一个茫然的瞎子。
难道……她是梦游了?迟达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迟达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从未梦游过的燕小琅的第一次梦游。
于是,迟达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小琅在客厅里没有目的地飘,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出声。
正在他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后背的时候,卧室门口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琅,你在干什么?”
迟达大吃一惊,目光立刻看向卧室门口,然后就更惊骇了。他看到,卧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睡衣的男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他自己!尽管那个自己浑身鲜血淋漓,脑袋上还有个碎裂的坑,但他还是看得出,那确确实实就是他自己!
迟达几乎已经被吓丢了魂,使劲咬着牙才使自己没有叫出来。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看到恐怖的“自己”走到燕小琅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把她领回了卧室里。
迟达逃出了家,也顺便砸碎扔掉了假沙漏。因为没带钱包,他只能在恐怖的街上游荡一夜。天亮后,他已经冻得喷嚏连天。
该不该回家,对迟达来说,这是一个问题。
迟达没有选择回家,他怕按响门铃后,开门的是“自己”。他去了公司,对于他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公司,同事们只能理解为是小两口吵架,他被赶了出来。迟达也没心思解释,灰头土脸地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闹鬼了,闹鬼了……”猫在办公室里,迟达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这反复无休的三个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想对策,最后他所有的思路还是集中到了那只沙漏上,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搞清沙漏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向同事借了一身衣服,迟达请假离开了公司,他首先去找回了那只真沙漏。此刻,他深深地为自己因为怕沙漏再害到别人而没有随便抛弃,而是埋在了某处这个小善举感到庆幸。
沙漏重新占据了他的手,上面的花纹仿佛都露出了胜利的冷笑。迟达找了些袋子一层层套住它,再一次来到了古玩市场找到了那个瘦老头。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回想起上一次老头的眼神,他强烈地感觉到老头似乎从沙漏上看出了什么。
“怎么,还想做一个仿制品?”看到迟达第二次拿着那沙漏出现在自己面前,老头阴笑的表情里似乎藏着一丝“早知如此”的味道。
“不是。”迟达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语气客气到近乎讨好,“我是……想请您帮我看看,这个沙漏到底是什么来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用,或者……它背后有没有什么故事。”
“一只普通的老沙漏而已,能有什么故事?”老头笑着说,却立刻接过了那沙漏翻来覆去地看起来。
“老先生,您仔细看看,这沙漏肯定不普通的,我真的……特别需要知道它的来历。”看老头的态度,迟达更觉得有门儿了,于是他把来的路上取的五千块钱拿了出来。
看到钱,老头的笑意和善了许多:“东西在你手里,你居然不知道它的来历?”
“我只知道它是怎么来到我手里的,我想请问您的,是它的历史。”
“好吧,那我就帮你好好看看,其实上次我就看出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只是那意思可不是价值上的意思。”老头放下沙漏,把钱收起来,“来吧,咱们到里面聊聊。”
一个小时后,迟达从瘦老头的店面走了出来,脸色在阳光里显得特别苍白。
从老头的嘴里,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一些事。
老头说,那沙漏引起他注意的,是它上面的花纹,那花纹虽然已经残缺,他却依稀觉得是他偶然见过的,好似是民国时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短暂出现的一个巫教独创的一种咒符。本来他是不会接制作仿制品的生意的,但正因为那花纹,他接下了迟达的业务。之后,他凭借拍摄的那几张照片和自己记忆里的印象,完整地在复制品上还原了那种咒符,他的目的是,他想实验一下那咒符传说里的功效。
以前他偶然见到那咒符时,给他看的人曾说那咒符有吸人魂魄的能力,不懂得防范方法的人长期和画有咒符的物件在一起,魂魄就会渐渐被吞噬。当时他并不相信,但当他从迟达沙漏的花纹里回想起往事,他忽然觉得迟达的状态就有些失魂落魄。只是他不解,既然迟达已经有了失魂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复制一个假沙漏而不是直接抛弃它,他因而决定要在沙漏的复制品上完整地画好符咒,他想那样迟达早晚还会来找自己。现在迟达果然来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沙漏在伤害你?你为什么不肯扔掉沙漏?”老头说完他所了解的,问迟达。
他的心颤抖着,思虑很久,他终于对老头说出了沙漏的来历和自己之所以无法抛弃的原因,并请教老头是否知道破解那花纹咒符的方法。
老头不知,但老头给迟达指了一条路。老头认为,迟达要想自救和救自己的妻子,必须从她那次旅游入手,查到沙漏为什么会落到他妻子的手中。他的妻子不肯说,那就找她当时同游的人去了解。
一语惊醒梦中人,迟达这才意识到早该想到这一点的自己陷在局中竟然变得愚蠢了。
回到公司,迟达登陆了燕小琅的QQ,在“驴友”分组里,他看到了燕小琅和很多人的聊天记录,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和燕小琅关系特别近并在线的人,深思熟虑后给对方发了消息。
过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回复,迟达心情忐忑地等着,却见对方居然下线了。
心头生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迟达又选了另外一个人发去了消息,这个人倒是很快回复了消息,但却是颇有距离感的三个字:“你是谁?”
迟达是看了燕小琅和这个人的聊天记录的,聊天记录尽管终止了有些日子,但看得出两个人绝对是很熟识的,他怎么竟然会这么问?
“废话,我当然是燕小琅啊。”设计了半天,迟达小心地这样回复。
“别想骗我,我不管你是谁,我希望你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逗我,没意思!”
没想到,对方言辞激烈地发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居然拉黑了燕小琅的QQ号码。
迟达的心更不安了,接下来,迟达又试了几个人,得到的回应大同小异,要么根本不理他,要么就指明他根本不是燕小琅。迟达不敢试了,他不得不认为,燕小琅和她的网友之间,可能有什么自己根本不了解的暗号。
“暗号”代表着不可告人,燕小琅和她的驴友们有不可告迟达的秘密,这说明她的那次旅游确实有问题。
不知不觉又到了下班时间,该回家了。想到回家,就想到了昨晚那恐怖的一幕,迟达犹豫起来,但最终他还是决定回去,因为他明白,面对要比逃避更容易解决问题。
自己昨夜离家一天未归,燕小琅丝毫没有寻找的动作,迟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边还有那另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燕小琅是不是已经注意到沙漏的消失。
平常都是迟达下班比燕小琅早一些,所以这次回到家,迟达也是直接用钥匙开了门,尽管他觉得今天燕小琅应该在家,但他不想暴露自己这种感觉。
打开门,进屋,迟达的感觉验证了。燕小琅确实在家,她没有梳头,也没有化妆,甚至还穿着睡衣,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神涣散地盯着地板,就像已经盯了一天。
好在,并没有另一个“自己”守在她的身边。
尽管对燕小琅已经心生怀疑,但看到她那个样子,迟达的第一感觉还是心疼。
“小琅,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迟达赶紧走过去。
燕小琅抬起头,失神地打量了一下穿着别人衣服的迟达,鼻翼一颤,落下泪来。
“迟达,你不要抛弃我,永远守着我,好吗?”她拢住了迟达的腰,伏在他怀里哭着说。
“小琅,我怎么会抛弃你呢?你别胡思乱想。”迟达心乱如麻,但只是本能般地抚摸着燕小琅的头这样说。
“我问你,”燕小琅抽泣着,“沙漏,是不是被你扔了?”
迟达打了个寒战,咬咬牙,“嗯”了一声,紧接着,他赶紧说:“小琅,那个沙漏真的有古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它放到家里呢?你就不能告诉我实话吗?”
燕小琅的肩膀颤抖着,终于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
一半让迟达意想不到,一半又是他已有感觉,燕小琅终于说出了她一直不肯说的话。
燕小琅竟然说,其实她在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就死了。她失足掉下了悬崖,她的驴友们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但天不亡她,她死后居然复活了。因为她掉到了一只老旧的沙漏边,那个沙漏有聚魂的能力,使她活了过来,并终于找到了爬上山崖的路,回到了迟达的身边。
怪不得QQ上那些人一个个在收到燕小琅的消息后会做出那样的反应,迟达终于懂了。
可是迟达不懂,老头明明说那沙漏上的符咒是噬魂的,怎么会成了聚魂?
好在燕小琅还在接着说:“那只沙漏上画着一种诡异的符咒,在活人身边,它会吞噬活人的魂魄;在死人身边,它就会聚魂,这也是为什么它会侵扰到你的原因。迟达,原谅我,我知道它在伤害你,但是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所以希望它能慢慢把我们的魂魄融合在一起,让我们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就像追求我的时候,你承诺的那样……”
燕小琅哭成了一个泪人,迟达却如坠冰窟。
这是爱吗?似乎是的,但是这种以占有为最终目的的爱,却让迟达只感到无比的寒冷。
“迟达,答应我,不要抛弃我,帮我把沙漏找回来吧,即使你不愿跟我一起死,至少让我在你身边多活几天。”
“好的,小琅,我答应你。”
迟达离开了家,他对燕小琅说,他是要去找回那只沙漏。但是离家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去。
他这样说服自己,他并非不爱燕小琅,也不是不敢陪她一起去死,只是痛恨燕小琅对自己的欺骗。对,欺骗是不可原谅的。
迟达躲了起来,为了不被燕小琅找到,他没去上班,甚至换了手机号码。
有几次,他偷偷到家的附近去看,想看看燕小琅是不是死了,却看到燕小琅像孤魂一样神经兮兮地四处游走,像是在寻找自己,他吓得又赶紧逃开。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迟达干脆不再回家去看,他决定留给燕小琅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时间让她自然走向死亡。
身边没有了沙漏,也没有了燕小琅,迟达终于睡得香了。似乎是为了补回以前损失的睡眠,他睡得越来越沉,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醒不过来了。
像是魇住了,又不是魇住了,迟达有清醒的意识,他可以控制自己的灵魂,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他控制着自己的灵魂站到了自己的身体睡着的床边,他竟然看到自己的身体里重叠着有好几个自己!而且那些自己都是那夜卧室里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那副模样,浑身鲜血淋漓,脑袋上有个摔裂的洞。而且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腐烂了,有大片大片的伤口在流着血水和脓水,腐败的恶臭让他阵阵眩晕。
这是怎么回事?迟达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什么遗忘的意识潮水般涌了进去。最后,迟达哀号着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床上腐烂的身体留下来的脓水浸湿了他灵魂的脚,他终于想起了事情的真相:
当初,因为好玩,他用妻子“燕小琅”这个偏中性的名字做昵称建了一个QQ,用来联系有共同爱好的驴友。之前去云南旅游的人,其实是迟达自己!失足坠崖的是他,被驴友们抛弃的也是他!迟达死后,燕小琅伤心欲绝,发疯般寻找让他活过来的方法,居然真的就意外知道了噬魂咒符的事情,并找到了一只画着那符咒的沙漏。借用那沙漏噬魂聚魂的力量,燕小琅消耗自己的灵魂为养料,终于让迟达“复活”了。
为了爱,燕小琅就这么守着一个灵魂随时可能会出窍的活尸。一次次,燕小琅看到终于睡着的迟达深夜离魂,露出惨不忍睹的样子,她的恐惧无人知晓。而因为她是用自己的灵魂为养料,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似乎也开始离魂了。
但燕小琅依旧坚持着,她不知道这种方法能不能真的彻底还给她一个活的迟达,但即使只是让迟达在她身边多停留一天,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的。
当然,她也看得出迟达的怀疑,但她无法告诉迟达真相,如果迟达知道自己已死,聚魂的效果将瞬间消散。可是多疑的迟达逼得她实在瞒不住了,她只好编了一个其实是她死了的谎言来安抚迟达。原本她还希望迟达能因为爱她而找回沙漏,继续和她过短暂安稳的生活。只可惜,迟达辜负了她,让她所有的苦心都化作了流水,现在,谁也留不住迟达了。
“小琅……”迟达后悔莫及,哀哀哭泣。他知道自己也是爱燕小琅的,可是他的爱那样浅薄,那样自私。
他好后悔,好想对燕小琅说:“对不起。”可是他已经连声音都没有了。
他变成了一团气,混合进了他腐烂身体的恶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