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记忆
1999
红薯记忆
○曹文乾
岁月无痕沧桑有迹,回首孩提时代的经历,如数家珍,总有一些难以磨灭的印迹涌心头……
初秋的晚上,我独自在龙泉小街上散步,不经意间,烤红薯的地摊闪现眼帘,满街飘飞着红薯的香味来,让人很是贪婪。又到了吃红薯的季节,打开我记忆的闸门,时不时地蹦出一个个殷殷的红薯来……
我出生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年岁,儿时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红薯。打我记事时起,红薯便成为我们乡下人餐桌上的主食,我对红薯情有独钟。
记忆里每年到了十月底,红薯便成熟了,我们法官泉小村庄满山遍野都是殷殷的红薯。每到这个时候,生产队里就要安排劳力,把社员们分散到每块地里开挖红薯,大家一锄头一锄头地挖,红薯挖出来后,就要开始着手分红薯了。每一块土地因为土壤有肥沃与贫瘠之分,红薯的个儿大小也就不一样,所以每一块田里家家户户都分有红薯。生产队长、记工员按劳动工分的多少,对各家各户一一对照工分账本进行分红薯。在每一块地里都是过称称好了的红薯,每分好一堆儿红薯,生产队长就放一张字条,纸条上写有姓名及红薯的斤两。 (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分到的红薯如粮食般珍贵,倘若不及时挑回家,别人就会偷走。记得有一次,在我家后面的山岗上一块坡地里,分有几百斤红薯,我们奈何不着搬不了家。可是,天黑了依然不见父亲的踪影,母亲急的直跺脚,只好找我们作伴,拿着手电筒守候在寒冷漆黑的山岗上。
如果分到的红薯不多,我们就分批次地搬运回家。依稀记得小时候,我们从学校放学,书包还没放回家,就一溜烟地跑到公家的地里,眼睛像寻找珍珠一般,在挖过的红薯穴里来回寻觅,把埋在土里的红薯或者遗漏在地上的红薯用书包挎回家,给家里捡一些“粮食”回来。
孩提时代,我家包括奶奶老少八口人,家里十分贫穷,父亲在大队铁业社学手艺,母亲一年四季生病。那年头农村全靠拿工分分粮吃饭,因为我家没有劳力,忙活了一年,到年底仅分得两三百斤粮食,平日里阖家大小顿顿吃红薯。孩提时,我最爱贪玩,在外面玩饿了,跑进屋喊一声妈,母亲就会给我一个香喷喷的烧红薯。念中学的时候,生活条件更是艰苦,家里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母亲总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把红薯蒸熟后,再用刀切成片片,最后放到太阳光下晒红薯片(那时候称之为“苕皮子”)。到学校后,课间的时候,饿了我就可以拿出来充充饥。我的学生时代差不多就是靠吃红薯度过的。
红薯有多种吃法,先在吊戈里把木筷纵横放着,放足水,再把洗净的红薯放入鼎锅内木筷上用水蒸,这就叫蒸红薯,我们小时候把这种吃法俗称蒸苕吃。还可以用火烤着吃,也就是把红薯埋进热灰里,待个10多分钟后,从热灰里刨出烧熟的红薯来吃,那个时候叫烧苕吃。把一个个红薯洗净后,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放进吊锅里沸煮,待红薯煮熟后,我们每人盛上一碗,那时叫做“红汤苕”,那年头,喝汤苕竟也觉得甜津津的。把红薯放到锅里与米同煮,叫做红薯饭,红薯饭可有味道了,尤其是红薯锅巴稀饭,那个香香的味儿可好好吃了。晒干了的红薯片,还可以用油“炸”着吃,香香甜甜的味道,吃了叫人还想的那种感觉。此外,还把红薯磨成面粉状,做成像柿子一样的红薯饼吃。
小时候,我最爱吃的还是红薯糖,那时叫做“苕糖”。母亲把红薯洗干净后,放到大锅里用柴火煮,煮熟的红薯连同水,用纱布或者蚊帐似的布袋进行过滤,过滤出来的渣就用来喂猪,把滤下的红薯汁,再倒入大锅里用柴火慢慢熬,一直把里面的水变成水蒸气,锅里留下的这个黄黄黑黑的精华就是“苕糖”了。我们都迫不及待了,待到“苕糖”冷却后,我们每人用竹筷卷一坨,缠几圈,举在手里,悠哉,乐哉地慢慢享用……
曾有一次周末,我从大老远的土门念书归来。母亲见我饿得黄皮剐瘦怪可怜的,她面带愧疚地说:“孩子呀,家里实在没米了。”母亲拿了个葫芦瓢在左邻右舍转悠了一圈儿,空手而归。
那日晚上,母亲睡得极晚,待第二天早上吃饭时,我才见碗里盛的是喷香喷香的红薯米饭。原来,母亲昨晚到生产队找保管员,通过开“后门”借来25公斤谷子后,又连夜冲碾。我端起红薯米饭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端不起碗来。
我总算享用了一顿用红薯煮的米饭,这次,我才吃出了这红薯饭的味儿来,也品尝到了那深远而崇高的母爱。
几十年沧桑转瞬即逝,殷殷的红薯记忆粹片如儿时的电影般,总时时在我脑海里再现。在物质丰富的今天,祖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用不着餐餐吃红薯,但我时常忆起心头那殷殷的红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