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憨男人状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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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不贤嘴片巧,孝顺儿子有高招;
怒上法庭告自己,教妻敬母乐陶陶。
老实人有了艳遇
郭炳章是河南新郑一位从教二十多年的代课教师。刚进学校时,公办教师每月拿40元,他拿17元,家里还有个多病的老母亲和一个正在上学的妹妹,因此他家成了村里最穷的人家。父亲在世时的三间土坯房子,没有围墙,一到冬天,四面透风,哪个姑娘也不愿跳进这个穷窝,所以,他年近三十还没有娶上媳妇。
村里许多人劝他别教那个书啦,出去干啥也比干这个挣的钱多。可他哪里也不愿去,谁劝也不动心,只留恋那三尺讲台。他说每天上课时他有一种陶醉感,学生考出好成绩时他有一种成就感,在黑板上写字时享受的是艺术家的感觉。他执著于教育事业的事迹感动了周围许许多多的人,当地一家报社为他作了专题报道,就是这篇报道给郭炳章带来了一次艳遇。
报道在广播上滚动播出后,郭炳章成了名人。四邻八乡的人都在议论,说这下郭炳章肯定能转正。有一个姑娘听了这句话,马上动了芳心。
她叫刁元玲,中学毕业,能说会道,长得杨柳细腰,苹果脸盘。刁元玲自恃才貌双全,找朋友挑三拣四,既想找个吃皇粮的,还想要那老实本分的,找来找去总难如愿。
时光一晃八年过去,刁元玲已是28岁的老姑娘了。她一见郭炳章上了报纸,心想不久必定会转正,公办教师和国家干部同等待遇,那可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呀。再偷眼看郭炳章五官端正,个头适中,一脸温和,刁元玲觉得这就是她寻觅已久的如意郎君。于是,她就及早下手,托人为媒,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了郭炳章。
老娘亲两次离家
穷人家娶个媳妇都是像宝贝蛋儿一样捧着敬着。郭炳章的母亲更是像老奴一样小心伺候着儿媳,每天笑眼望着儿媳说话。老人家万万没有想到穷人家婆母难当,你不找事,可挡不住媳妇来找你的事。
刁元玲嫁到郭家一年之后就开始变脸了。她看着郭炳章的好名声传过一阵后,并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还是拿那么多工资,星期天照常下地干活,在家喂猪喂鸭的,弄得灰头土脸,和一般农民没什么两样。她后悔自己看走了眼选错了人,天天看什么都不顺心,说话也是恶声恶气。
郭炳章见了,低声劝解道:“我没能耐,你心中有气就冲我来,不要惹我妈生气。我父亲去世早,我妈这些年不容易。”
刁元玲听罢,声音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更高了:“少在我面前替你娘诉苦,谁也没有拦挡不叫她改嫁。她那时要是改嫁寻个干部老公,也许你早就前程似锦,不用再受这份苦了。”
郭炳章急忙捂住妻子的嘴:“你怎能这么说话?”
刁元玲挣开丈夫的手说:“我就这么说了,嫌我不好就离婚!”
郭炳章的母亲已把儿媳的心思看个通透,知道她是在逼夫休妻,想另选高门。老人家忙上前打圆场:“你俩别吵了,千错万错都是妈的错,让你们跟着受苦了。”有了这句话,刁元玲才不吵了。
这一夜郭母都没有合眼,伤心的泪只往肚里流。儿子娶个媳妇不容易,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们离婚,自己和女儿决不能成为儿子的累赘。
第二天,老人家就让上中学的女儿炳兰住校,她自己也悄然离开了家。她通过亲戚介绍到上海去给人家做饭带小孩,每月的工资除了给女儿交伙食费外,全都寄给儿子翻新房屋用。每年老人家还会将大包小包的旧衣服往家里邮。丈夫百依百顺,婆母不断往家寄钱寄物,刁元玲在家里一元化领导,地里活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休息,睡到半晌午也没人管,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接下来两个儿子降生,她更加显得高贵,对丈夫郭炳章说话也是大声大气,捣住丈夫的头说他差池已习以为常。郭炳章是个老好人,不论妻怎么凶悍他都不在意,只当是开玩笑,打是亲骂是爱嘛。对于母亲的出走,刚开始时他也非常惦念,后来得知母亲在那里生活得很好,雇主待老人像亲人,他也就放心了,心想等自己日子好起来后再去把母亲接回来。谁知这一晃就是16年。
有一天,刁元玲正在院子里晒玉米,看见婆母提个大帆布包回来了。她飞快地跑过去接过婆母手中的包笑着说:“妈回来了,可把我想死了,还去吗?”老人家说:“不去了,我今年已经66岁了,土都快埋住脖子了,还能给人家干啥?”
刁元玲机灵会说话:“妈早该回来了,叶落归根,人老回村,在家好好享几天福吧。”
老人家以为儿媳是年龄大了懂事了,很是高兴。没想到第三天刁元玲就悄悄问道:“妈在上海这些年,攒了多少钱?”
老人家说:“钱都寄给你们了,我根本就没有攒过钱,现在身上只有78块钱。”老人家说着把钱都掏给了儿媳。
刁元玲听着半信半疑。又过一天,她趁婆母出去串门儿之机,把婆母的一包衣服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一分钱。她想婆母是真的没钱,她的钱可能都暗暗给她闺女了。现如今,她啥也干不动了,两肩膀抬个头回来叫人养活,这可不行。从此,刁元玲又开始厌恶婆母了。加上当时郭炳章的经济状况仍没有改善。他拿400元,而公办老师早已拿一千多元了,转正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想。刁元玲一想到这些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有一天婆母感冒了,口干舌燥,她却给婆母端一碗稠玉米糊。婆母说想喝碗清淡的稀汤,她就冷冷地回敬道:“你儿子没本事,能吃这个饭就不错了,你要是受不了就去你闺女家享福吧!”老人听出来儿媳的弦外之音,什么也没说就躺下了。
自古以来母以子为贵,儿子有钱母亲傲,儿子没钱娘脚小。老人一场大病初愈后,对儿子说她要去女儿家住一段时间。
郭炳章说:“妈,你想住哪儿自己选择,要是常住炳兰家,我就每月给你生活费。”
刁元玲在一旁忙插话道:“现在的儿子有几个养爹娘的,只要不啃老就是好儿子啦。”
郭炳章瞪了妻子一眼,不知说什么好。母亲笑笑说:“元玲说得对,现在时兴这个。”
老人第二天就又离开了家。
憨男人巧治悍妻
老人根本就不是去女儿家。女儿炳兰大学毕业后嫁了个局长的儿子,与公婆在一起生活。局长一家人本来就嫌她家穷,看不起她,如今一个干不动活的老妈再去住人家家里,不是又给女儿加罪吗?
老人独自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租了一间10平方米大的小屋,靠捡垃圾为生,有时买些布头,做一些鞋垫换几个钱。这时候,她的儿子郭炳章还在为了转正,为了获取大专文凭和各种资格证书,每天埋头于复习资料中,对母亲的下落全然不知。直到后来,上边下来文件,将代课教师一刀切不用了,他的转正梦才彻底破灭。他被一家保险公司聘为业务员。
那天,他因保险公司的一项业务来到这个小镇。当他路过那间低矮的小屋时,发现屋里有一位满头白发瘦骨伶仃的老太太,很像自己的母亲,这让他大吃一惊。母亲怎么会来到这里?也许是自己思念母亲出现的幻觉?他借故上前与老人搭话:“大娘,你的小板凳借我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听出是自己儿子的声音,说了声“可以”便转过脸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娘把儿一寸一寸扯成人,疼儿恨儿都是情。就在老太太递过来小板凳的时候,郭炳章一下子就看清了眼前的老人正是自己的母亲。他的心像被千钧重锤敲了一下,揪心彻骨地痛。
“妈呀,你怎么住这儿?”郭炳章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母亲强忍着泪抚着儿子的脸说:“哭啥呢,妈在这儿活得好好的,别让人见了笑话。”
母子俩抱头痛哭一阵之后,郭炳章说:“妈,不管啥原因,你这回都得跟我回家去。”
母亲说:“儿子,你的心妈知道,可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啥事不是你一人说了算。只要你们过得好,妈心里就高兴。你如果非叫我回去的话,那就叫元玲来接我。”
这一刻,郭炳章已明白母亲出走责任全在妻子身上。他决心说服妻子,尽快把母亲接回家。
郭炳章回到家里,立即就与刁元玲商议接母亲回家的事,没想到妻子坚决反对,一个劲儿把母亲往妹妹家里推:“现在都什么年月了,养儿养女一个样,儿子没能耐就该少尽点义务,女儿家富足,养活父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郭炳章这下更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跟他回来。现在若是依着妻子,母亲就永远难进家门,若是想在母亲面前行孝,就必须与刁元玲离婚。可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年也不容易。到底该怎么办呢?这可难坏了郭炳章。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三天不言不语,茶水不进,终于想出了一个妙招:他以母亲的口气状告儿子不孝,向儿子索要吃奶费,这样可以借助法律的威严降服妻子,把母亲体体面面地接回家来。
郭炳章拿着状纸来到法院,法院说缺少人证物证不予立案。这个憨男人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苦思冥想怎样为自己的罪债找证据。他悄悄地到邻居家里取证,前后左右的邻居都不愿给他作证。人们都说他是个好人,虐待他母亲的事都是他妻子背着他干的。在他的再三恳求下,邻居们才给他写下证言:东院大嫂证明亲眼看见郭母往家邮一包衣物和800元钱;西院二婶证明亲耳听见刁元玲骂婆母老不死;后院三奶证明亲眼看见刁元玲一把抓过椅子,故意让婆母坐空,摔倒在地……
法院立即下来传票,传唤郭炳章夫妻到庭。法官说有人告他们不赡养母亲,让年迈的母亲流落在外,可有其事?郭炳章悄悄对妻说:“这事儿人家都知道了,不承认也不行。”刁元玲没话可说,郭炳章就坦然承认自己没有尽到赡养义务,枉披人皮,禽兽不如。
法官说:“知道错就得改正。从即日起,你必须立即把母亲接回家,或是每月给你母亲200元生活费。要不然法院就没收你们的房子,那房子是你母亲一辈子的血汗钱盖起来的,让老人以房养老。何去何从,你们看着办吧!”
刁元玲面红耳赤,偷看看法官,又偷看看丈夫,低下头去,像一只斗败的鸡,再也没辙了。
夫妻俩回到家里,郭炳章乘机当着儿子们的面作检讨:“孩子们,爸做这事天良丧尽,简直无脸见人,你们将来可不要学你爸爸,要好好孝敬你们的妈。”大儿子听罢对妈妈说:“你要作个榜样,将来我娶个媳妇也会对你好的。”小儿子说:“妈,快去把奶奶背回来吧。”在两个孩子一声声热切的鼓励下,刁元玲内心深处的柔情和良知被唤醒了。是啊,自己再过十年八年也要当婆母的,还是趁早给孩子们留个好印象吧。于是,她找了一辆时风牌三轮汽车,一家四口同去接婆母回家。
坐在自家的小院里,郭老太太好像做梦似的。郭炳章的妹妹郭炳兰恰巧这一天也从省城回来了,听说母亲受的苦,她跪在母亲面前直哭得天昏地暗。最后妹与哥嫂立下协议:母亲每月生活费300元由女儿供给,医疗保健和穿戴也由女儿负担,母亲住在家里由哥嫂照料,事事按母亲心愿行事,不得惹母亲生一次气。
刁元玲听罢又羞又愧,扑通一声跪在婆母面前说:“妈,过去都是我不好,你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吧。”郭老太太搀起儿媳说:“啥也别说了,妈知道你心里也苦,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老人的宽容更让刁元玲羞愧得无地自容,她用手捂住脸一个劲儿地哭。前来围观的人们看见这一幕无不为之动容,都夸郭炳章这一状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