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生替死的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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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看我故事的朋友应该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家里也是做这一行的,和我臭味相投,而且喜欢吃饭逃单。
这周我说一个他曾经和我讲过他们家遇见的事情,时间也有些久了,太具体的也记不清,只是很清楚地记得这个故事的时间背景是发生在咱们国家刚改革开放那时候的广东。
由于地域的原因,两广地区我们家里的老头子是很少到那边做项目的,而对于我的这位朋友他们的家里人来说,他们家每年的年会都是在江门开的,这两广地区恰好就是他们家的主要活动范围。
也许圈外人可能不会理解,虽然最近几年随着交通和网络等各方面的提高与发展,咱们国家各行各业这种所谓的地域性差异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
可是在当年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咱们国家别的方面不敢说,但单论家里所从事的这个行当,这种地域性是十分清楚而明显的。比如江西的龙虎山,岭南的三茅,关外的马家,山西的林陈二府,云贵崇山峻岭间的瑶山,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如同民国军阀割据的情景一般,可以说是各有各的山头,几乎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像那些梅山,闾山,青竹,华光,阴山这类早些年就已经随着自身的传播,早就已经算是遍及各地的宗派,也大多沿着秦岭淮河那一条线,分界而立,北方的宗门恪守北方,南方的教派也绝不会踏出南方半步。
说起来,其实老一辈的圈里人还是比较喜欢当年的那个时候,这倒也不是说圈里的这些老人不喜欢什么所谓的竞争,只要能守着他们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吃喝不愁的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些老人之所以怀念旧时的情景,主要还是觉得那时候这个行当里不会像现在这般混乱,虽然经过了文革运动的大洗礼,但留在这行里的人还是自觉自愿地严守江湖上的旧礼和行规,而且大家又都是凭真本事吃饭的,既不会鱼龙混杂,更没有人能够滥竽充数。不像现今这行当里,你要揽个生人的活儿,光是让对方相信你不是一个骗子,就得费上半天的功夫。
当然改革开放那阵子,全国范围内这个行业里,也不是没有局面混乱的地方,京城那里自然就不用说了,历朝历代,哪次政治改革,国家的首府会没有一点动静?
利益受损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和他们背后的各方势力,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吃亏受瘪?这群人一动,他们所豢养的那些大师术士又怎么能不有所行动?
只是这周的故事不是发生在天子脚下,咱们也就点到即止,题外话不再多说了,单说一下故事的发生地,也就是当年刚改革时,这行里面的另外一个混乱之地,两广地区。
严格来说,两广之地这个风水术学圈子的乱,也并非是从改革开放那阵子才开始的,晚清民国的那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些久远了,咱们也就不多说了,就拿解放之后的这段时间谈起,这个行业在两广的状态一直以来就是最令人头疼的。
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其实就是因为地理上的缘故。
打开地图看看其实我们也就明白了,两广之地与香港相邻,又同福建一样,几乎算是与台湾隔海相望,只是福建当地闽南的法宗势力太大,外来者在福建压根就站不稳脚跟,而两广的这行当是一盘散沙,反倒是港台来的这些同行更容易立足。
而且两广又是东南亚进入大陆的门户,虽然马泰老挝的也可通过云贵进入中国,可是外面所来的做这行的人无非都是为了求财,而云贵向来贫瘠,远不如两广福建等地富庶,所以就算这些外来的和尚经由云贵进来了,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依旧还是两广地区。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原本两广本地的这些教宗多年来就一直明里暗里地在争斗个不休,还要不停地联合起来对付这些外来户,结果政府一下子改革开放了,这些外面来的淘金者蜂拥而至,谁都想在这新土地上能够分一杯羹,只可惜僧多粥少,于是乎这矛盾与冲突自然也就无可避免了。
据家里老头子们说,当年那段时期两广的这个圈子里,几乎是每周都有人出事,不是死于非命,就是残了疯了,有好几家人最后被逼得撑不下去了,就都北上讨生活了。
当然外来的这些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绝大多数都被两广的同行给打回了老家,能够站住脚跟的当真都是一些身怀大能之人,算得上是这行当里面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了。
于是当时两边都知道再这样斗下去,全都讨不到什么好处,因此这些人最后似乎和两广的同行约法三章之后,也就都被当地的同行们给容下来了。
只是当年的这场混战,发起得快,结束得也快,两边人全都严守江湖的规矩,出了事情没人将事给扯到官家那边去,全都私下处理解决好了。所以当后来政府听到风声时,两边早就已经握手言和,这事也就没能再掀起什么波澜。
可是那些外来的最后又能够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厉害的人物,而没有被这些外人打出去,仍然能够坚守在当地的两广同行,自然也都不会是等闲之辈,虽说他们占了地利之优,可终究还是一群有真本事的人。
我那个朋友的家里,当年就是在这场无声硝烟的洗礼之下,依旧扎根当地,未受其扰的府宅。
因此他经常借此吹嘘他们家的厉害,不是说什么这个叔公大败暹罗的降术师,就是说他的那个师爷同台湾的走阴师大战三百回合的,经常是在酒桌上说得吐沫横飞,以至于又忘记付账。
在我看来,他的话吹嘘的成分过大,不能全信,但是对于他们家里人当年的魄力与毅勇,连我们家的那些老头子都不敢小觑,我就更不能胡乱评论什么了。
我朋友对我说,当年的那事就是发生在当时港台那边过来的师傅与他们本地的那些圈里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那次,突然有一天,管家的人通知我朋友家来几个人,说是要跟着他们去医院里面认尸。
当然这里的认尸也只是一个约定俗成的隐秘说法而已,一般在警方或者政府发现了一些死因比较蹊跷的死者,或者是办案中遇到了那些看上去似乎是和这个圈子有所关联,因行内寻仇而死的不明身份的死者时,他们就会请一些做这行买卖的局外人来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顺便再听听这行当里人会不会发现一些连法医都没能注意到的尸体细节,有的时候警察甚至会直接和找去的人打探死者在这行里的仇家与师门背景,以方便他们日后查案。
只是圈里正经八百做这行生意的,自然都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宁可装傻一天,也不会多嘴一句。
那一次朋友家里跟警察去医院的两个老头子是他们家里惠州那边的一对师徒。师傅姓杨,以前是个当兵的,后来受了伤退伍回到了地方,也没去政府给他安排的岗位,反而摆了一个地摊,做起了修理自行车的小生意,平时就蹲在街头帮人补个胎打个气的。
街面上不熟的人都称呼他为杨师傅,他们家里的人都管他叫杨“昂”,昂只是那个发音,并不是实字,因为据我朋友讲,粤语里面管那些小瓶子小罐子之类的东西都叫做“昂”,而这个杨师傅家里收藏的全都是各色的瓶瓶罐罐,所以也就得了这么一个诨名。
只是没人知道为啥他要在家里堆这么多这类杂物,我朋友当时说起这个杨师傅的时候,还笑着说,他们家以前还有人因为这个怀疑这杨师傅是私下在家里面偷偷摸摸养蛊的。只是自古养蛊虫的都是在泥瓦罐里,也没听说有谁用酸奶吃剩下的玻璃瓶养蛊虫的,于是自然而然的这个养蛊的罪名渐渐没人提了,但“杨ang”的这个诨名却着实是被大家给叫响了。
而杨师傅的那个徒弟姓张,当时之前是一个国营工厂里的工人,因为和别人打架被工厂给开除了,所以没地可去的小张,就住到了杨师傅的家里,成了杨师傅的住家徒弟。平时没事就帮着杨师傅干点杂活,有事的时候就跟着杨师傅打点下手,学点东西。
我的那个朋友说,其实各家挑选外姓学徒的标准都差不多,除了天分机缘,各家对这个徒弟本身的性格与人品也是有相当高的要求的。
可是这个小张,天资尚可,只是为人太过鲁莽,脾气又爆,自控能力又差,所以无论从哪里来看,他都不是做这行的好苗子,因此他们一家对杨师傅的这个徒弟,一直都不太满意,总是劝杨师傅找个机会主动摆一场清门宴,将这个小张清退出师门,再另选良才,传艺施教。可是杨师傅对此总是一笑置之,也不接这个话茬。
后来这个小张因为打架被工厂开除了,他们家的那些管事更是不住地劝说杨师傅换个徒弟,总是觉得依着小张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给杨师傅招祸的。终于有一次,杨师傅为此发了好大的一次火,这才再也没人提这茬。
事后他们家里的人才打听到,原来这个小张的父亲是杨师傅当年在部队里的战友,在一次训练中救过杨师傅的命,后来杨师傅因伤提前退伍了,小张的父亲在部队上因故意外身亡,于是这小张也算是他父亲托孤给了杨师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杨师傅才会对这小张百般容忍,刻意栽培。
知道了这段历史,朋友家里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知恩图报本就是江湖上不变的老礼,若是杨师傅不这样做,反倒是会让旁人看不起,只是他们家里人都说,希望杨师傅年纪大了之后,莫要被他的这个徒弟给害了就好。
记得我朋友讲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曾经好奇的插过一句嘴,问他这个杨师傅和他徒弟小张的近况如何,是不是真的被他们家里人给不幸言中了,这个小张给杨师傅招来了什么祸事。
结果他听了哈哈一笑,对我回道:“那倒是真没有,杨师傅的那个徒弟后来金盆洗手不做这行了,去开了个饭馆,现在人家名下已经有了好几家酒店了,把杨师傅当成自己亲爹一样给养起来,啥活儿都不让杨师傅去做,这好日子哪找去?你说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这姓张的做活儿不行,但是干买卖却是一把好手,家里的那些老头儿现在说起来这事都得长吁短叹地感叹老半天呢。”
废话少说,书归正传。
杨师傅当时带着小张跟着警察来到医院去查看尸体的时候,据说那尸体已经被警方的法医解剖过了,死因是心脏麻痹引起的猝死,只是这尸体已经也有些时候了,所以杨师傅他们在见到的那具尸体时,那死人的身上满是缝合的伤口与各色的尸斑。而且凶手作案时似乎还怕死者被人认出来,又将死者的面容用利器给毁了一个彻底,整个尸体的面部全都是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口。
杨师傅是见惯了这些的,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小张强忍着站在杨师傅身边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到外面吐去了。
朋友说当时中国各地的执法机关差异性其实还是挺大的,广东那边可能是出于风俗的原因,有很多地方的公安部门并没有停尸房,验尸房之类的地方,法医的工作地点其实都是在当地的医院里进行的。所以当时杨师傅在查验尸体的时候,警方的那个法医也是在场的。
可能是当年警方的这个法医是一个刚毕业分入警局的学生,读了太多的书本知识,但是在现实办案中并没有真正遇到过多少有驳常理的诡异之事,所以在他心里依旧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因此对于杨师傅这类人,他的态度也是明显带着几分戏虐的嘲弄与轻视。
当杨师傅这边正在细细端详着那尸体时,小张这时也从外面吐干净返回到了屋中。
一回屋,那法医脸上的古怪神情就被他看在了眼里,杨师傅是看惯了这些事情的,可是这小张当时也没跟杨师傅出过几次活儿,这到医院里面帮着警方认尸更是他头一次,所以那法医的神情一下子就将小张给惹毛了。
想来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眼见着有人对自己的师傅不恭不敬的,他眼里哪能容得下这个。于是当即这小张一个健步就插到了那法医的跟前,用眼斜了法医一眼,怪声怪气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是有什么意见?”
小张当时心里憋着一股无名之火,所以说话的口气自然也就不会太善,因此他的话一说出口,那法医也便立马听出了小张的敌意,随即也用挑衅一般地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的,互相对视个不停,连在场的医生也都感觉出了这尴尬的气氛,忍不住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想要帮着打个圆场。
这时杨师傅转头看着小张与和法医此时的情景,不由一乐,对小张言道:“这位警察同志又不是个黄花闺女,你盯着人家看个什么劲,你快过来看看这尸体,能不能看出点啥来,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你要是派不上啥用场,趁早回去,别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杨师傅这话夹枪带棒地一出口,警方的人也不糊涂,立马也就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一个看着应该算是个警方负责人的年纪稍大的警察,冷哼了一声,就将那个年轻的法医给撵出了屋子。
杨师傅笑呵呵地看着那法医出了屋门,这才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些年轻人啊。”
那个老警察听了杨师傅的感慨,忙陪着笑脸对他道:“您老莫见怪,年轻人不懂事。”边说着话,那老警察不禁又问道,“杨师傅,您可从这尸体上看出些什么没有?”
杨师傅闻言也不搭话,直接招了招手,将小张唤到了自己的身边,问他对这尸体可有什么看法。
小张凑到了那具尸体近处,强忍着吐意围着那尸体绕了一圈,突然之间鼻中闻到了一股子的香甜气息。只是这股子香气已经被混在了尸臭与防腐药剂的刺鼻气味之中,一时之间很难被人所发觉。
小张闻到这气味之后,抬头望了杨师傅一眼,后者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很显然这杨师傅也早就察觉到了这股气味的存在。
这时警方的人见机也凑了过来,说是这具尸体被发现时身上全是香水的浓郁气味,这味散了几天才散掉了一些,但是在尸体上还是留下了些许残留。
当时八几年那会儿,香水这东西还是个稀罕物件,那时候拍的电影,荧屏上的女特务、间谍这类的魅惑性角色,人物设定全都是大波浪烫发,墨镜,喷香水什么的,可见当时普通群众对香水这类东西的接受程度并不高。
女性对待香水尚且如此,更不必说男性了,那时候男性喷香水无外乎都是一些所谓时尚人士,这类人说好听了是无业青年,说直白了大部分就是当时社会上那些无所事事的盲流
可是杨师傅他们所见到的这具尸体,虽然面部已经被人毁了,可是根据身体特征来看,此人的年纪应该是在五十岁上下,所以很难想象一个这样年纪的人会像年轻人一样追随时髦,往自己身上喷洒香水。
而且根据警方的初步调查,这种香水只有境外才可以购买得到,还是正经八百的男士香水。
这下子杨师傅也明白了为何这次警方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将他请来认尸,因为依照种种迹象来看,警方估计是在怀疑这名死者是外籍人士,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从香港台湾那边过来,或者是来自东南亚的华裔。
一个外籍人士死在了大陆境内,又是国家这刚刚开始推行改革开放的节骨眼上,很难说这样一个偶然的事件会不会对当地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也难怪这政府会如此重视了。
只是警方说,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这尸体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可以间接证明他真实身份的东西来,可单要是只凭香水这一点,就认定他是境外来的,也确实是有些太过武断了。
杨师傅听了警方之言,不由地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些太牵强了,但是看你们这么肯定这人是从外面来的,我想你们一定还发现了什么别的线索吧。”
警方的人闻言应了一声,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对杨师傅说道:“您老说的没错,当时我们一怀疑这尸体是外籍的,就到咱们市里那些可以让外籍人士住宿的场所调查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一个从香港来的住客身体特征和这具尸体十分接近,而且也已经是外出了三天没有回来,由于这个香港人直接是预交了两个礼拜的房钱,所以酒店那边也没有在意,以为他是去了远的地方,没几天就会回来了,因此也没有上报。我们在这个香港人的行李中发现了一种治疗心脏病的药物,这种药物大陆是没有的,而那具尸体的胃中恰好我们就发现了这种药物的残留,再加上其他的一些细节,我们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具尸体就是那名失踪的香港人了。”
杨师傅听了警方的话,笑着言道:“这么说你们应该是在他酒店没拿走的行李里找到什么东西了,所以才知道他应该是做风水行的了吧。难怪我之前还在想,一具面容被毁的裸尸,你们怎么就能肯定他是做我们这行的,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
这时警方的那个负责人对手下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人递给了杨师傅一叠照片,杨师傅随手翻了几张,发现都是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
杨师傅一边翻看着这些照片,一边有些为难地道:“这些物件应该都是那个香港人过来之后在咱们这边买的,没啥特殊的玩意儿,就算有从香港带过来的,也看不出什么来,这些东西大家都在用,怕是光看这些是推断不出来这人的真实身份的。”
正说着话,杨师傅突然问道:“不对啊,这事你们问我做什么,咱们这边有多少香港人入境,你们警察应该比我们清楚啊,你一查你们那边的记录不就行了?”
警方的那个负责人闻言苦笑了几声,一拉杨师傅的衣袖低声地同杨师傅解释了几句,杨师傅这才知道他们当地警方的为难之处。
原来当年那个时候,一切资料都没有上网,基本都是笔写的纸质卷宗。如果他们这个下级的地区公安部门,想要查阅海关那边的入境记录,就需要拿到它上级部门的批准。
可是这外籍人士意外身亡之事,在没有查出一个水落石出之前,在当时的那种大环境下,是很不适合往上面汇报的,所以他们当地的公安部门就想先将这事给调查清楚,然后再往上面报,这样对上对下都有一个交代,而且也不会让自己过于被动。
如此一来,就算是明知道这个死者就是一个香港人,甚至连他的姓名之类的信息在酒店的入住记录里也可以找到,可是这个人的真实背景和身份,却只能靠杨师傅他们这些圈内人才能查探清楚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张突然开口道:“这尸体身上的香水不对头。”
警方的人闻言忙道:“这香水没有问题的,我们已经化验过了,香水里面没毒,和外面买到的同种香水,所有的成分都是一样的。”
小张摇了摇头道:“你们没明白我说的意思,我不是说这香水本身有问题,而是这个香水的剂量很反常。”
杨师傅这时候也有些不解地望向了小张,让他不要再卖关子,赶紧把香水这事给解释清楚。小张看自己师傅都有些不耐烦了,也不敢再继续故意拖延,立马就对在场的人说起自己的发现来。
原来这个小张之前在工厂做工的时候,平日里无事经常会出入一些舞厅,溜冰场和当时很火的可以唱卡拉OK的小歌厅这类的场所。所以咱们之前所说的那种社会盲流,严格来讲,这小张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比那些人要强上一点,就是他有一个正式的工作。
所以这些香水对于小张来说是一点也不陌生的,要不然之前他也不会对这尸体上残留的香水气味这么敏感了。
小张对众人解释说,一般的香水起码可以在身上留香半天左右,再好一些的香水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时间,可是这具尸体从发现到现在已经有三天时间了。
而且根据之前法医的检查,这人也应该是死了四天左右的时间,所以很有可能是此人死亡之后,又足足经过了一天的时间他的尸体才被人发现,也就是说最保守的估计,这人身上的香水也应该是有四天的时间了。
可是都过了四天的时间了,这尸体身上的香水竟然还隐约可闻,可见当时这个人身上是喷洒了多少香水。
小张说,这绝对不会是正常人喷香水的剂量,也许没见识的乡下人第一次喷香水才会做出这种傻事,可是那具尸体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物质生活不差,这喷洒香水应该是他平日的生活习惯,所以按道理这人是不会在身上一次性喷洒上如此大剂量的香水。
听了小张的话,警方的人便问小张可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小张望了杨师傅一眼,杨师傅只是对他一笑,示意他尽管去说。
于是小张便爽快地回答道:“这种香水的瓶子我见过,也就比火柴盒大一点,一般都是随身带着的,既然这个香港人被人杀了,衣物又都被人扒走了,估计这个香水瓶也应该是当时就被杀他的人给顺手拿走了。”
小张话音一落,警方的人稍作回想,果然,他们没有在酒店里发现那个香港人留下来的行李中发现有这件香水瓶,如此一看,估计十有八九是真的被小张给说中了,那香水瓶真的是被那香港人随身带着,然后又被杀害他的人给顺手取走了。
小张见自己的推测果然是说准了,立刻就来了精神,顿时便用带着几分兴奋的语气继续说道:“既然那个香港人不可能给自己喷这么多香水,而那些香水又在杀害他的人手上,那么他身上这么多的香水肯定都是那些杀他的人在他死后给他喷的了。”
警方的那个负责人闻言微微一点头,下意识地问道:“那么你觉得这些人给这么一具尸体喷香水做什么?”
小张笑道:“这么大的香水味肯定是为了掩住其他气味了,而且依我看,这香港人的衣服也是因为他的衣服上沾了这气味,会暴露杀人者的身份,所以才被这些人给扒走的,只是尸体上的气味去不掉,他们又没法处理这尸体,所以才不得已用香水盖住了尸体的气味。其实他们压根就不是怕咱们查出来死者的身份才带走死者衣物的,他们又不傻,失踪了一个外籍的人,这死尸的身份又能被瞒得住几天?不然这香港人身上穿的衣服又不是金丝缝的,一群人拿走一堆死人的衣服能干嘛。”
警方的人听了小张的话,仿佛是瞬间被他打开了新思路,一群人凑在一起低头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这才转过头来,问小张道:“那这人身上的气味是什么?”
小张摇了摇头,回道:“这事我就不清楚了,你们得问我师傅,不过再说这都已经这么多天了,那么多香水现在也就留了那么点残香,估计这尸体身上的那气味估计早就被散干净了。”
听了小张之言,警方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杨师傅,杨师傅冲着众人一笑,对那个负责人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能不能把你们那个小法医叫来,我这有点事需要他帮忙。”
警方的那个负责人闻言忙叫人去将刚才被他撵出去的法医找回来,没多一会儿,那个法医便又回到了屋中。
法医在进屋之前,已经被旁人告知了小张所推断出来的这尸体身上的香水之事,所以他在进屋之后,望着杨师傅和小张的眼神已经明显有些不同,完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傲慢,隐约间带着几分歉意与敬服。
只见那个法医进屋之后,毕恭毕敬地问杨师傅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杨师傅一指那具尸体,道:“你能不能看看这尸体上面哪里的香水最多?”
法医闻言想了一阵,回道:“这事容易,香水里面很大的成分是酒精,虽然大部分会挥发,但是喷在体表还是多多少少会和人体的汗液起反应,我只需要验查一下体表的残留物就可以了。”说着,那法医也不再多言,立马便忙活了起来。没多一会,他就有了结果,那尸体上香水计量最多的地方就是胸口。
这一下子,不用杨师傅再多讲,在场的警方人员也就全都想明白过来,敢情这个问题还真的是出在了香水上面。否则的话,正常人谁会在自己的前胸喷这么多香水呢?
警方的人这下子再也沉不住气了,纷纷开口问杨师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师傅闻言,这才缓缓的回道:“之前我对这事也是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还是我徒弟提醒了我。”说着杨师傅笑着指了一下小张,后者见状不由得对着众人露出了得意的一笑。
随后杨师傅又继续对屋内人接着道:“以前做我们这行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是会一点功夫的,有一门功夫就叫做的‘五雷掌’,虽然现在仍然有不少人都说自己会这门功夫,可实际上这套掌术已经基本上算是失传了。”
杨师傅说,五雷掌被叫做掌术,而非是掌法,这是有原因的。要知道这一般的功夫都是打人的,而五雷掌这类的掌术不仅可以打人也可以打鬼,说白了,所谓的掌术,其实就是掌法与术法的合称。
因此五雷掌往往又分为阴五雷和阳五雷,这阳五雷是同生人相搏时所使用的,而阴五雷自然也就是在与阴物鬼祟相斗时才会使出手的。只是这五雷掌无论阴阳,全都是走得阴毒的那一套路子,据说习此套掌法的人,那都是要领字诀的,因此寻常人没事也都不会去学它。
而且五雷掌用得都是气掌一脉,出掌进攻时,压根就不会与被打者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阴五雷自然就不必说了,原本阴祟之物大多都是无身无形的,挨上一掌道行浅的立马就会魂飞破灭,道行深的估计也得回去养上好一阵子。
但是阳五雷隔空打在人身上,同湖南那边的害手不同,被打者身上不仅手印都不会显现出一个,就连皮下出血,肌体损伤这类的事情都不会产生,只是被打者的心脏会在重击之下骤停,表面看上去就像是猝死一般。
但是死在五雷掌之下的人,身体上被击中的部位会无故地生出一股臭气,这股气味难以言表,杨师傅说这气味他没有闻过,所以也说不好,只是根据曾经闻过这种气味的老辈人说,这味道只要你闻一次,你这辈子就再也别想将它给忘掉了。
因此当杨师傅一听小张说起这个香水的事,他就立马联想到了五雷掌。而且听老人们说,这五雷掌的气味不出十二个时辰就会散干净,所以要是警方没有发现什么,这事也很正常。
你想啊,就算是这臭味能留到现在,也说不准也就被尸体的尸臭味给掩盖住了,同样都是恶臭的气息,一定没有那香水的香甜气味容易被察觉。
杨师傅这一番话说完,警方的人也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时小张凑过来插话道:“师傅,照您的意思来说,是不是只要咱们能找到江湖上会五雷掌的人,也就算是找到这杀人凶手了?”
杨师傅闻言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之前我说了,五雷掌现今已经差不多失传了,会这门功夫的老辈人,全都是上了岁数的,这五雷掌用起来也是颇费力气的,因此这些老人就算会这门功夫,如今也只怕是没力气能够使出来了。可是现在这江湖上的年轻一代有谁会这五雷掌,我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再说,这五雷掌是一门十分阴毒的功夫,就算有谁私下里学会了,也都不会四处张扬的,所以说,要是咱们想从这五雷掌着手查出凶手,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警方的人在一旁听了杨师傅的话,心里被激起的希望瞬间又落至了谷底。警方的负责人此时皱着眉问道:“杨师傅,那您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您给我们一个有可能会五雷掌的江湖人的名单,咱们先一个一个排查一下。”
杨师傅轻轻一摆手:“用不着,就算名单给你们了,你们也一定查不出来什么,再说时间上你们也来不及,这五雷掌真要排查起来,少说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可是这香港人的事你们还能再瞒几天?”
说着杨师傅一拍那警方负责人的肩头,轻声一笑道:“老哥,这事我自有主意,但还是需要你们的人走动一下,帮我去查明几个事。”
警方负责人一听事有转机,惊喜之下,立马就一口将杨师傅的要求给应了下来。
只听杨师傅对警方吩咐说,他现在想将警方去查明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一下全市范围内的剧场,剧团这类的地方,看看最近这段日子里,是不是有人请他们私下里去办过堂会,只是这堂会很奇怪,是晚上进行的,而且也不需要有人上台去唱,只是让他们这么一大群的锣鼓唢呐手们,一个劲儿地演奏,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用他们去做。
杨师傅这第一件事一说,一群警察当场就无人说话了,当时两广之地唱堂会的风气还算盛行,很多乡镇村子里面,都会在农闲的时候,请一些剧团到村里面去唱上几天,热闹热闹。可是像杨师傅所说的这种堂会,还真的是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就在大家都疑惑不解之时,杨师傅又继续对大家说道,这个堂会想必应该是偷偷摸摸私下里进行的,应该不会请市里面的那些有名的剧团,很有可能就是乡下的那些草台班子。
所以杨师傅让警方将注意力尽量放在乡下,就算不是什么已经成型的,有名号的剧团,只要是几个会乐器的农民,能够临时凑出来一个戏班子的,也都要清查一下。
要知道当时广东那边哪个村里没有这么的一群锣鼓吹手,所以杨师傅的这个要求,听上去似乎很容易,可是真要做起来,警方着实是需要花费一番警力的。
杨师傅又接着说,第二件事就是看看最近这附近县市有没有意外去世的人,那些因为车祸伤病而死的人都不用去管,着重调查一下在家里睡觉时,在梦中去世或者是清早起床之后突然无缘无故就猝死的人。
杨师傅说到了这里,阴着脸继续道:“查到了这些人之后,就去他们家附近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在最近的半夜听到过锣鼓的声音,这很重要,如果可以,最好能将这锣鼓的声响是从那家人的哪个屋里传出来也查清楚。虽然估计这群吹鼓手们被人拉去做这活儿的时候,十有八九是被蒙着眼睛带过去,不会让他们看清楚自己是去的什么地方的,可是也保不齐有人能认出来自己是身在什么地方,咱们就先姑且试一下吧。”
马上警方的那个负责人就让手下的几个警察按照杨师傅的要求调查取证去了,而且手下人刚走,这个负责人他又连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是在要求相关部门给予配合。
当这一切都进行完毕之后,屋内终于又彻底得安静了下来。这时那小张才轻声出言问杨师傅道:“师傅,这都是怎么回事啊?锣鼓吹手们和这个案子能有啥关系?”
小张此言也恰好问出了旁人的心声,于是一瞬间屋内就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顿时就什么都不做,全都望向了杨师傅。
杨师傅见到此情,也不再卖关子,直接从之前警察递给他的那一摞照片中抽出一张,丢在了一旁的写字台上,嘴中还言道:“你们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人能够说出这照片里东西的来历。”
一群人立马围了上去,发现那照片上拍得是一张门神,看背景应该就是摆在酒店的床上拍的,想必这就是那个死掉的香港人遗留在酒店的物品之一了。
只是这张门神同过年时在外面买到的有些不一样,过年时候大家所购买的门神的居中位置大多是画着秦琼或者尉迟恭的武将形象,当然也有招财童子,刘海金蝉之类的赐福天官的形象。
可是无论是哪一种门神形象,这门神画的底色都基本是红色的,很少会有例外,毕竟大过年的都图一个喜气,就算商家别出心裁弄出一个别的颜色的门神来,估计也不会有人去买的。
可是那个香港人的这幅门神画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虽然上面的人物也是武将的造型,整体竟然只有黑白两色,而且看那武将的神态也与平日里画上的那两位隋唐大将有所不同。
突然之间,有一个警察咦了一声,指着那照片里的画像道:“这好像也不是印刷品啊,怎么看着想是有人用墨笔直接在白纸上画出来的?”
屋内众人闻声立即纷纷将那照片凑到眼前又仔细观看了一番,果然从那画像的一些细节之处,发现这东西还真的好像是被人一笔一划地画上去的。
一群人拿着那照片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包括那小张在内,也都没看出这幅年画是什么来历。
于是小张好奇之下,不由问道:“师傅,这个年画是人用手画出来的吧,可是他画这个东西出来能有啥用呢?”
杨师傅闻言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年画,再说年画上面的武将是秦叔宝和尉迟恭,这两个人在画上面的兵器一人是鞭,一人是锏,可是你看看这画上面的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小张闻言又细细端详了那照片一番,发现画上的那长须武将用的兵器好像是一支带着穗子的长枪。杨师傅看见小张已经瞧出了异样,这才言道:“这画上面画的是白马先锋,有人说其实就是三国时候的白马将军赵云,但是也只是一个说法,不足为信。这白马先锋是旧时候,京津冀一带,专门对付小孩受了惊吓,失魂掉魂时,收魂所用的。”
原来当年北方,每当小儿受了惊吓,变得浑浑噩噩,痴呆愚钝,或者是整夜啼哭,民间的说法就是说这个孩子的魂魄掉了,因此就要为孩子进行收魂,而当时最为流行的收魂方式就是供奉这白马先锋。
当时需要收魂的孩子父母会事先准备好白马先锋的画像三张,每晚等到全家都已熟睡之后,便取一张白马先锋的画像贴于炕沿之下,用清水一碗,焚香三根,低声祝告。
等到焚香燃尽,就立刻将白马先锋的画像带到屋外,用火焚烧,随后再用之前的那碗清水将其泼散,以此使白马先锋前去追魂,那碗凉水就是给白马先锋饮马所用。第二日与第三日晚上,也是同样处理,一般只需三晚便可功成完毕。
杨师傅解释说,元明之时,白马先锋在北方之地甚为盛行,但是到了晚清之时,北方已经基本看不见相关的事物了,除了山西还有几座名存实亡的先锋祠,几乎在北地已经很难再觅到白马先锋的踪迹。
只是在清初,随着北方逃难的百姓,白马先锋这一信奉传播到了广东一带,所以在民国之时两广还有一些白马先锋的祭拜堂口,只是后来因为战乱,这些堂口也陆续荒废,听说现今只有香港与南洋还有残存着的几个先锋堂口。
杨师傅道,那个死去的香港人,八成就是香港那边先锋堂的人,专门就是做收魂生意的,而且他们的那个堂口听说就是要求每人所用的先锋画像,全都需要自己一笔一笔画好,不可用现成的印刷制品,以此显现出自己对先锋信仰的虔诚。
听了杨师傅的一番话,警方的人当即不解的问道:“可是一个专门去为人收魂的香港人,怎么又会招惹上那群五雷掌的人呢?就算是抢生意,也不至于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杨师傅闻言一笑,说道:“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收魂什么的自然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冲突,可是恰好你要收回来的这个魂,就是旁人一心想要取走的呢?这可不是什么抢生意的事,这是十足十的断人财路,在江湖上,要为这点事杀人,那可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警方的人闻言惊道:“这香港人收魂是为了救人,那么说那些会五雷掌的人取走魂魄是为了害人了?难不成是两拨人因为杀人和救人的事才斗起来的?”
杨师傅摇头道:“这倒也不是,那些五雷掌的人说起来也是为了救人,只不过如果他们那边的人要是给救活了,香港人这边要收魂的人估计就得是死路一条了。”
杨师傅的话越发得让人听不懂了,别说警方的人,就连杨师傅的徒弟小张也都忍不住一个劲儿地问自己的师傅,此事背后所藏觅着的那些隐情。
杨师傅这时轻叹了一口气,对一屋子的人道:“也算是天命啊,这个香港人用收魂之法救人,却偏偏遇见了一群同样也是为了救人的广西鬼师,只不过这群鬼师的救人之法用的是换魂邪术。”
杨师傅解释说,在广西那边,自古以来就有一伙儿能够唤人魂魄的术士,人称鬼师。这群人往往能够令那些身患重病,医院都已经放弃治疗之人,再继续苟延残喘数月甚至数年之久。
只不过这些鬼师也并非是什么人都可以救的,他们在施法救人之前,往往会取来满满一杯清水,在杯口处覆上一层白纸,随后将这杯水倒悬在病者的床头。第二天当他们再来取水杯时,若是这杯水没有滴漏出一滴,那么就证明此人可救。
当然也有一些病人病入膏肓,随时都能故去,所以其家人也不想再多候一晚。于是在这种时候,鬼师们就会取雄鸡一只,贯白刃七八寸入鸡喉,随即便提着这只脖子上插着一把刀的公鸡,围着病者转上几圈,边走还边要运气诵咒。等到鬼师咒毕,那只公鸡的鸡口处没有一滴鲜血渗出,也可以证明此人可以一救。
当发现病者可救之后,鬼师就要为病者设立一座法坛,在法坛的四周挂上几十幅鬼神的画像。随后鬼师就要搔首弄姿,扮作妇人的模样,步罡持咒,再让事先准备好的锣鼓吹手们齐声肆意大作,一直折腾到子时。
到了子时之后,鬼师就会举着一只油纸所扎的白色灯笼,出门去吟咒作法,称为呼魂。
这个时候如果邻人有八字相合,神志不坚的人熟睡,很容易便会被鬼师将自己的魂魄叫走。此时只要邻人的魂魄应声而去,到了鬼师的身前,鬼师就会将自己手中的油纸灯笼递给前来的魂魄,可是魂魄无形,只要它伸手去接了,那灯笼必然会掉落在地,火灭灯毁。
当灯笼落地熄灭之后,鬼师便会立刻折回病者家中,出言相贺,第二日,病者便会身体转好,继续残活下去,而前一天夜里魂魄接火的那个邻人不出三日就会病发身亡。因此,鬼师此术,在行里面就被称为“捉生替死”,算得上是十足十的邪术,向来被同道中人所不齿。
杨师傅说,广西的鬼师自古分为两派,一派姓陈,一派姓赖,只是陈姓的这一脉当年因为掺和太平军起事,后来被清廷连根所诛,所以现今广西的鬼师只剩下了赖家这一门。
这赖家的祖宅现在就在崇左附近的山里面,听说当地好几个山都是赖家的产业,而且赖家家里庙宇的屋脊墙壁全部都是一水的阴黑,再无杂色,几乎每间屋里都有供奉鬼神的神龛与法坛。
如果这次的事情真的是鬼师所做,赖家人每次外出做活儿之后都会返回祖宅住上一阵日子,所以警方的人只要去广西崇左,就可以抓到这次杀人的凶犯。只不过……
杨师傅当时似笑非笑地同警方的那个负责人道:“赖家在当地已经经营了数百年,绝对不是江湖上的那些一般小毛贼可比的,而且又多邪术,五雷掌这类的功夫估计赖家有不少人都会使,说不准更阴毒的功夫他们家里面都有人会练,所以要是你们真的要到广西赖家去抓人,我劝你们还是多带一些人手,小心为妙。”
当天晚上,警方派出去查探的人就已经传来了消息。果真如杨师傅之前所料,警方还真的在乡下找到了一伙前几天被人花高价请去在夜里唱了几天堂会的锣鼓队,只是这伙锣鼓队也不知道他们所去的地方是哪里,全程都是有专车接送,只是这车窗的玻璃全都事先被糊得严严实实,窗外的情景他们一丁点都没看见,事后事主家还多给了一笔钱要他们一定保密,若不是警方的人花了一番手段,这几个乡下人肯定是打死也不肯说的。
紧接着另外一队人马也传了回信过来,他们也按照杨师傅所说的,找到了一户人家,这家的男主人前几天刚刚在梦中一睡不起,医院那边说是猝死,尸体刚刚被火化,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只是根据他们家的邻居讲,前几天夜里好像是听到了锣鼓的声响,只是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是哪家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听戏。
随后警方的人就四处打听着问人,说知不知道附近谁家有病重的病人,这两天突然病情好转的。
果然被警方问出来一个,说是有家人的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了,眼瞅着不行了,都从医院里面拉回家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前天这老头竟然出了门在街上溜达着晒太阳,压根就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被医院吓了病危通知的人。
警方得了这个信,立马就连同当地的居委会,随便找了一个由头,让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乔装改扮,被居委会的人带着进到那家人的屋里四处转了一圈。等那警察出来之后,立马就向自己的上级汇报,说是那家人确实不对劲,屋里面的墙上装的都是隔音材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得到了这个消息,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全都想明白了,想来那家人就是为了怕家里半夜的这个锣鼓声响传到外面,所以才在家里装上了这些隔音的材料。
而且应该就是这家人请了鬼师来救自己家的老爷子,而鬼师唤魂却恰好将香港人用白马先锋收魂的那人魂魄给唤了过来,其中的具体过程外人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看鬼师和那个香港人全都是忙活了几个晚上的时间,估计他们两边的事情都进行得不是那么很顺利,于是乎在法术上一时之间分不出高下的两拨人,很有可能两边的人就约了一个时间,晚上出来见面谈一谈。
也不知道是谈判的过程并不顺利,让鬼师那边的人起了杀心,还是压根广西那边的鬼师就没想和这个香港人谈,总之鬼师这边的人突然之间向香港人痛下杀手,打得那个香港人措手不及,瞬间便丧命于五雷掌之下。
事后鬼师这伙人生怕五雷掌暴露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所以才想出了那么一招裸尸毁容的戏码,还散了大半瓶的香水在那香港人的身上,以图掩盖住他身上五雷掌的那股子臭味。
原本鬼师的计划可以算是万无一失,那香港人一死,他事主家的那个掉魂的人也十之八九活不过当天,所以那香港人若是再也不露面了,那家人也一定会觉得他只是活儿没做好,害死了人,逃回香港去了。他们再将那具尸体扔得远一些,就算事后有人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家人也一定不会声张。
只是那伙鬼师没有想到,这香水的伎俩竟然被杨师傅的徒弟一眼识破,而杨师傅顺着这条线索,立马就想到了传说中的五雷掌,再加上白马先锋那张只能夜里行事的画像,一下子就推测出了喜欢使用邪术与邪功的鬼师这群人的真实身份。
只是可惜警方的人找杨师傅他们找得太晚了,那群鬼师现在一定是已经做完了活儿,回到广西了。不然要是再早上几天,这群鬼师说不定出不了广东就会被警方的人给悉数抓获归案。
可是事已至此,杨师傅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可谓是全都已经做完了,后面的事就已经全是警方的工作了。
于是当天晚上,警方连夜审讯了香港人与鬼师的那两家事主,果然一切都如杨师傅所说的那样,一下子这群广西的鬼师就彻彻底底变成了这个案子里的嫌疑人。
第二天,广东这边警方就联系到了广西那边的同行,抓捕工作也就按部就班地展开了。
事后朋友家听说警方从广西带回来了三个案犯,其中有一个案犯果真就是姓赖的,就是不知道此人是赖家的本家还是下面的外戚。
只是听说抓捕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毕竟一群江湖上的亡命徒,面对有枪有子弹的警察,就算他们本事再大,恐怕也不会是警方的对手,更何况当时为了配合广东警方的抓捕,广西那边还派出了武警协助,如此一来,赖家就更不会是警方的敌手了,除了乖乖地交出案犯,赖家自然也就别无他途了。
那次之后,小张就同杨师傅说这行不适合自己,说是要自己去闯荡一下。杨师傅苦劝之下也没什么用,只得给了小张一笔钱,由他去了。
后来的事情前面咱们也说过了,毕竟这个世道上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长辈们为你选择的道路,很多时候都不会是真正适合你的那条路,所以咱们每个人脚下都有无数条路,要走哪一条,要去怎样选,归根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
朋友讲完了这故事,我也曾问过他一个问题,这广西的鬼师难道真的有抓生替死的本事嘛?这种事情我们家的老头子可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朋友对此的回答就是,是否有这种本事,自己试一试就知道,说是等我快死的那时候,他请几个鬼师来帮我延寿试试看,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对此我对他的回应是:咱们两个谁死在谁前头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