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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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喜得千金,在一品楼置下酒席,来贺喜者极多。

梁陶铭是市六院的医生,年前刚提了主任,所以这次来与他攀关系的人极多。
宾客里,除却自家亲戚和领导同事,其余皆是与有往来的医药销售代表或器械供应商,大多泛泛之交,几面之缘,因着市六院和梁陶铭的地位,都给了面子来了,且彩礼丰厚,当然,都是为了日后办事打下根基。

梁陶铭和妻子抱着小千金挨个儿桌子敬酒,人逢喜事精神爽,梁陶铭满面红光,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喝的都是喜庆。
敬到最后一桌,梁陶铭已是醉了,强撑着把酒喝了,听周围此起彼伏道喜的声音,人乐得嘿嘿直傻笑。

来的宾客里,带小孩子的也颇多,虽互相不认识,但孩子天性善良不忌,拉拉小手就成了好朋友,在酒店大厅疯跑着玩耍,笑闹声在整个大厅里回响。

梁陶铭正向下一桌走,忽然一个小男孩儿冷不丁撞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他杯子里的酒险险洒落。
那小男孩儿似乎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抱着梁陶铭的腿,抬起头来,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一张小脸白嫩嫩,让梁陶铭的怒气瞬间消散,舍不得再骂他了。

“怎么了?”妻子走过来问。

“没事儿,小孩子间疯闹,没看见路,撞上了!”

妻子看向附近乱作一团的孩子们,笑了:“小孩子嘛,别计较了,赶快去敬酒吧,客人们还都等着呢!”

梁陶铭点点头,接着去敬酒,却总觉得那小男孩儿总在自己不远处,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好像仍害怕他生气似的。
他无奈,冲小男孩儿扮个鬼脸,温和地笑笑,示意小男孩不要害怕,自己没有生气。

酒席持续到两点,宾客都作鸟兽散,妻子先抱了孩子去车里,梁陶铭来总台结账,一个小个子男人叫住了他:“梁医生?”


梁陶铭回头,醉眼朦胧看向来人,是个小个子男人,戴了顶鸭舌帽,正搓着手,十分局促地看着他。

“您是……”梁陶铭不记得他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他曾邀请过自己。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我去过你们科,孩子生病了,是您给看的。

梁陶铭笑笑:“您好。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去了,他每天坐诊,一天下来,看的小孩子最多的时候能过百,他怎会记住每一个孩子的长相,他又不是神仙。

正在这时,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男人身后探出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是刚才敬酒时撞在他身上的小男孩。

“原来他是你的孩子,”梁陶铭对小男孩露出了笑容:“小家伙很可爱。

男人尴尬地笑笑,将脚旁地上的袋子提了起来,递向梁陶铭:“我听说您得了千金,在这家酒店办酒席,所以特地赶来,祝您喜得贵子。

“您能来就行了,这样太破费了。
”梁陶铭客气着,却还是接下了袋子,目光扫了扫,里面是个木盒,不知究竟装的是何物。

男人见他收了,点点头,慌忙跑走了,梁陶铭莫名其妙得很,这人不是应该要求他办事么,怎地就走了?


梁陶铭酒喝得多,头疼得很,也不愿深想。
走了才好呢,也省得他劳心劳力。

那东西被梁陶铭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里,早忘了,直到一星期后和妻子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打开后备箱,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提拉回去打开木盒一看,梁陶铭眼睛亮了。

你知道那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宋代官窑,白瓷,珍珠地两开窗婴戏图梅瓶,上面着笔勾勒了两个童子,天真可爱,在宋瓷里算得上乘。
梁陶铭爱不释手,没想到白捡了一样好瓷器,这都是女儿带来的好福气,从这之后,梁陶铭更疼女儿了。

只是有一点梁陶铭纳闷得很,这瓷器这么好,怎地那人就白送他了,自上次酒席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难不成果真是谢他为自己的孩子看好了病?那也不用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当谢礼吧,这人如果不是不识货,那肯定就是个傻帽,要不就是先笼络住他,等真遇到大事情了再来找他?

光想也无用,日子还得照过,那人不来找他最好。
他每日把玩梅瓶好多遍,当成自己的心上宝。

这日,医药的人又上门了,对方是家生产儿童疫苗的公司,与梁陶铭接洽的医药代表叫小崔,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一张小嘴能说会道,最重要的,会办事儿。

何为会办事?小崔进了门,与梁陶铭一番寒暄,公司的产品宣传册便递了过去,梁陶铭翻开一看,嗬!大红包,厚厚一个,合他的心意。

他不动声色将册子合住,放进了抽屉:“我们儿科的疫苗先前是X制药厂出的,老牌子了,口碑在外,一直没换过。
不过我也看了你们的产品信息,感觉确实比X制药厂的要好些,这样吧,我们先少进一些你们的疫苗,如果效果不错,以后就换你们做供应商,你看如何?”

“要得要得!”小崔眉开眼笑:“梁主任放心,我们公司的疫苗没说的!如果今晚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梁主任一定要赏脸啊!”

梁陶铭淡淡一笑:“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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