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蛾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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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晃晃悠悠飞回了温暖如白昼的牢笼。多年前,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笼中鸟,四处游荡;多年以后,不知道我会为自己这次飞蛾扑火般的冒险留下怎样的遗憾。至少,这个夏天的夜晚,生活过得丰满而有趣儿,成群结队的飞蛾向院子里的白织灯聚集,像是约好了来见我这位冒着大雪的严寒早早来到山凹里等待它们一起扑火的老朋友。
这只长着四只眼睛的蚕蛾被大雪过后的春风吹进了院子,它趴在窗台上和猛烈的春风苦苦地搏斗,一双秀丽的蛾眉妖娆地摆动着。我突然发现,将要到来的夏天肯定有许多飞蛾,那样我这份需要不时值夜班的工作多少还能有一丝乐趣了吧。要么,多年来养成的按时睡觉的损失谁来赔偿呢?四月份一直到六月份,天气一天天地暖和了起来,一些灰色的天蛾或者灯蛾陆陆续续地出现在院子里的墙壁上。我指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天蛾问本地的老乡,这个叫什么?俺们都叫扑棱蛾子,到了夏天多着呢,啥样儿的都有。
我是想着分门别类地多认识几种飞蛾的,要么见了人家,只知道叫扑棱蛾子,显得多老土啊。结果蛾子 铺天盖地 地飞了过来,大的、小的、白的、花的,什么样儿的都有,它们也不喊我的名字,只是老老实实地当起了我手机摄像头的模特。比如这只指甲盖模样的钩蛾,整个夏天我只见到了一次,再想拍张清晰点儿的照片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它了。它的两个翅膀角上有个小钩子,照着这个特征我认出了其它几种蛾子可能和他是一大家子,可是,我问谁要指甲盖的地址呢?
院子里有五盏25瓦的大灯,还有许多照明灯,在这个不算幽深但足够僻静的山谷之中,我们场子的灯光就像是黑夜里野蛮人举行的篝火晚会。灯光照亮了场区的道路,连天上的密密麻麻的星星都黯淡了许多。飞蛾却是那么固执地涌向灯光的四周,有的静悄悄地趴着、有的活跃地绕着灯泡不停地旋转,似乎兴奋过度迷失了自己。角落里蟋蟀叫个不停,屎壳郎飞起来摔了个四脚朝天,犀角金龟和斑点天牛偶尔也出来凑凑热闹。夜晚是飞蛾的天下,连我这样瞪着熬夜的双眼的崇拜者也只有悄悄地欣赏的份儿,终究长不出一双轻巧的翅膀飞向浩渺的夜空。
我相信这些毛毛虫蜕变而出的飞蛾凝聚着和人类一样崇高的心灵。绿尾大蚕蛾和燕蛾这两种我鲜少能叫的出名字的飞蛾又大又漂亮。它们在清晨的太阳出来后仍旧不愿意离去,或许较大的身躯需要较多的热量才能起飞吧。网上绿尾大蚕蛾有时候被叫做月光女神蛾,榆燕蛾是少数白天活动的飞蛾。我一下子明白了前辈们为什么喜欢用“娥”给自己家的闺女起名,它们确实和蝴蝶一样是美丽和优雅的代名词。
夜晚的飞蛾,趁着盛夏的满月和灯光,尽情地飞舞狂欢。灯光让我认识了数十种不同的飞蛾,尽情地享受了大自然给我带来的生命传奇。它们不为我而来,却被这耀眼的灯光迷惑,许多蛾子葬身在这片光明之中。我该闭了大院里的灯光,让飞蛾追随满月的银辉,也让满天的星辰伴我入眠。然而,人类贪婪地要创造财富,我同样贪婪地希望认识更多的飞蛾朋友,虽然我这个朋友绝对是它们眼中的最佳损友。 (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夏天飞快地过去了,各种各样的灯蛾、尺蛾、枯叶蛾、螟蛾、天蛾、蚕蛾还有那些连姓都叫不上的飞蛾们渐渐地稀少了。我遇到一只总觉得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只了,陆陆续续见到了四五种之后,天气冷到了零下。飞蛾们蛰伏了起来,留下我这个坑了它们一整个夏天的坏朋友。值班的夜晚,我独自守着寒气逼人的夜空耗费着漫长的冬日时光。星空再璀璨,也和眼前的利益无关;飞蛾再迷人,也不过被人钉上了一堆农业林业害虫的标签。细想起来,我竟然和大山深处的飞蛾有一种同样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