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传说]光身子的新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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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中人就在眼前,而那初登门的新女婿竟成了只穿一条裤衩的光身子:酒没了,衣没了,裤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还能打动姑娘芳心吗?
那年那月,父亲刚刚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龙精虎壮。作为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父亲成天背着斧头锯子等家伙走村串寨地找活干,一不小心就认识了三十里外林潮村的一个姑娘。回到家后父亲念念不忘姑娘那春水似的眼睛,几夜不眠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提了一只火红的大公鸡、两斤肥猪肉、五元钱,上门请本村最有名的尖嘴媒婆去说媒。那媒婆见了这么多东西,当即拍着胸口说:“这门亲事,我是三个指头捏田螺,保定了。”
第二天下午,父亲心里正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媒婆一扭一扭地进来了,看上去满脸喜气,父亲一见之下声音都发颤了,问:“成了?”
媒婆“扑哧”一笑,说:“瞧你这嘴脸,稳重点!告诉你吧,这事哩,可以说成了,因为那姑娘听说是你后低着头一直不肯表态,我一看就懂了,不吱声有三分嘛;也可以说还没成,因为明天,姑娘的父母要你上门相亲!”
父亲一听紧张得浑身直哆嗦,说:“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时候爷爷奶奶都走了,根本没有人能给父亲拿主意,所以父亲紧张得不得了,媒婆却笃定定地说:“有我在,慌什么呢?就凭你的这个人品、这个性格,还有一门好手艺,谁能压得了你?”
接下来媒婆给我父亲反复讲了相亲的一套必知礼节。那年月这样的礼节是相当重要的,常常有人因为礼数没做全而毁了亲的,父亲不用说是十二分虔诚地记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穿上一件新买的雪白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左手拎了两瓶好酒,右手拎了一大包点心,那时候乡村之间还没有公共汽车,父亲便雇了一辆驴车,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地动身了。
正走着,忽然听到路旁有人朝这边喊:“大兄弟,到哪儿去啊?顺路的话,能带我一程吗?”
父亲循声一看,只见前面路旁有个人。那人行色匆匆的像是赶了老远的路,身上还背了个药箱子,估计是个赤脚医生。
父亲忙大声说:“到林潮村,你呢?”
那人一听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来,说:“我也到林潮村,带我一程行吗?我实在走不动了。”
父亲听了连忙叫赶车的车把式停下来,那人一边爬上驴车一边客气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了,这路费我得摊点。”
父亲一向是个痛快人,当下笑了起来,说:“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呢?反正是同路,走呗。”
正是夏天时候,走着走着天色忽然黑了下来,车把式说:“不好,看样子要下雨,咱得快点。”一边说一边用力挥动鞭子,那驴车便箭似的向前。父亲听了心里更是巴不得一下子就赶到林潮村。因为要是半路上下雨了,他这个头次登门的新女婿就成了落汤鸡,那形象可太惨了。
正行着,忽又听到路旁有人大叫:“大哥,我们到林潮村,顺路的话带上我们好不好?”
父亲心说巧了,怎么光有人去林潮村?抬眼一看,原来前面路旁站着两个人,像是娘儿俩,大包小包的是到亲戚家吧?没说的,上来呗。
这么着,不大的驴车上一下子坐上了四个人,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车把式就有点心疼他的驴了,嘴里叽里咕噜的,直到父亲同意加他钱,他才没有了牢骚。这时天色更暗了,对面看不清人,忽然一道刺眼的闪电闪过,随即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原来头顶上炸响了一个大雷,几乎就在同时,倾盆大雨“哗哗哗”倒了下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意外发生了:驴子显然因为突如其来的闪电和惊雷受了惊吓,发出一声嘶叫以后竟然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要知道此时的路面已湿滑得像浇了一层油一样,车把式拼了老命又是吆喝又是鞭打,可驴车还是飞奔向前,然后,在一个斜坡处整个驴车“轰隆”一声翻了个个儿,几个人全被远远地抛了出去。
等几个人好容易东倒西歪地爬起来后才发现大事不好,车把式爬不起来了!他躺在血泊中一个劲地呻吟,看样子受伤不轻,离他不远处的那根鞭子一端满是血迹!
天色更黑了,还好雨停了,这时那赤脚医生派上了用场。他从药箱中拿出一包火柴,借着火柴的火光飞快地验了伤,断定是车把式手中的鞭子戳穿了自个大腿根部的动脉!赤脚医生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一边从药箱中取出手术刀、针线什么的,一边说:“必须赶快缝合动脉止血,否则命都保不住!”
可是,不一会儿,医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焦急万分地说:“天太黑了我看不清啊,你们赶快想办法照明!”
父亲立即着急地四下里寻找可以引火的东西,却发现四周全是农田,除了秧苗,连棵树也没有,拿什么照明啊?这时那车把式的呻吟声更大了,医生急得直跺脚,忽见父亲一把脱掉了他的新衬衫。
父亲用力拧干衬衫后对医生说:“点起来,就拿这个照明。”
医生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忙擦燃火柴,可是,衬衫太湿了点不着,医生急得口里直骂,却见父亲一转身拿过一样东西来,那是他相亲用的两瓶酒。
父亲二话不说,倒了一瓶酒在衬衫上,这下果然点起了火,然后医生埋头专心致志地动起手术来。
在他们两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那最后上车的娘儿俩一直在一旁望着,那男孩才刚开始似乎想上前帮忙,可被那娘一把拉住了,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那儿子便不动了,娘儿俩忙着顾自己整理散落的东西、清洁沾了泥水的身子。
父亲忽然叫了一声,原来不知不觉中衬衫烧尽了,火烧到了手,疼得父亲直甩手,可医生的手术还没做完,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掉头朝那站在一旁的男孩大声喊道:“你,也把衬衫脱下点起来,快!”
那儿子愣了一下,还没开口,那娘开腔了:“那可不行,我们这衣裳脱不得!”
医生急了,嘶声喊道:“人命关天啊,你你你……”
这时父亲咬了咬牙,忽然做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举动:他竟一把把自个的长裤子脱了,然后倒上第二瓶酒,于是熊熊的火光又燃起来了。
当裤子也将烧完的时候,医生和父亲一起长长地吁了口气,手术做完了。这时忽然有人大喊起来:“前面是哥吗?我们来接你啦!”
那是个姑娘的声音,父亲抬头一看,只见过来几个人,当头一个姑娘正向这边叫着。父亲一看一颗心一下子狂跳起来,那正是他看中的那个姑娘!她怎么来了?她叫谁哥啊?忽听得“啊”的一声,那姑娘一下子掉转了脸。
父亲一愣之后明白了,天啊,这可是自个第一次上门相亲啊,现在酒全没了,而且,自个只穿了一条裤衩啊!
父亲一下子蹲下了身,简直无地自容,头脑里嗡嗡直响,只恨地上没条缝。
事情一晃过去了好多年,现在父亲笑吟吟地讲起了这段往事,我听了后纳闷地问:“故事就这么结束了?那姑娘以后嫁给你了吗?”
父亲和母亲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最后父亲好容易止往笑,说:“傻丫头,那姑娘就是你现在的妈啊,她不嫁给我哪有你?”
我还是不解,说:“可是爸,你那副惨样,妈怎么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呢?”
母亲笑着说:“要不是你爸那副惨样,我和我爸妈,还有我哥还不一定同意哩,因为那医生就是我哥——你大舅啊!他在镇医院工作,那天赶回家就是听说我相亲给我掌眼的,这门亲事就是他坚决同意的,他给你爸的评价是:大方、头脑灵活,最重要的一点是,心眼好,比另一个男孩子好多了。丫头,你知道那对娘儿俩是什么人吗?原来他们不是娘儿俩,那女人是个媒婆,是为那个男孩做媒的。你猜她要做媒的是哪个?也是妈妈我啊,真是太好笑了!说真的,那男孩子的家庭条件要比你爸那时好多了,要不是这件事,这门亲事还真说不准哩。”
最后妈说:“现在你爸跟我回娘家,娘家人还拿你爸开心哩,说光身子女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