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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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局长明知故问地说:“签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说着用手托起他的下巴问。
Z副市长考察完了方舟县的工业园区和城市建设之后,临走时,在沿江宾馆对方舟县的党政领导班子作了一番指示。
拔钉子他说:“现在,我就开门见山吧。根据上午参观的情况来看——好的方面,大家有目共睹;存在的不足,各位也心知肚明,由于 关系,在此长话短说:第一,你们的工业园区虽然规模不小,但是,真正上档次的不多,比如环保投入不足、科技含量不高;第二,你们的城市建设,框架确实拉得很大,可是,战线铺得太长,烂尾 也不少,亮点一个没看见,”说着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大钟,“好吧,就说这些,说多了你们不知道哪儿是重点,反倒无所适从。”
Z副市长一行刚走,方舟县委阮书记就一脸不快地对本县这些陪同参观的各方诸侯说:“刚才Z副市长的重要讲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吧?!”说着几乎站起来,用手指着县房管局王局长,“我看,你这个房管局长是不想当了,就那么不到五百米的街面,从去年弄到今年,还是那么个进度!”
王局长委屈地说:“阮书记,不是我们进度太慢,而是那个钉子户太刁蛮,他那百十平米的房子就是不肯拆,从上半年开始,我们局里的全体人员几乎天天上门去做工作,可他们……”
“好啦,好啦!你也不要诉苦,我也不想再听你作任何解释。现在,不是讲过程而是求结果的时候。所以,我限令你们在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要有实质性的进展。否则,下面的话我就不用说了……”
王局长在县里窝了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回到房管局,径直走进张副局长的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家钉子户怎么样了?”
张副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嗨!别提了,我们去的时候,他家又是铁将军把门,还在门口挂了这么一个东西,你看,”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正面写满墨笔字的硬壳纸递给王局长,王局长接过来,然后望着张副局长的脸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张副局长指了指背面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王局长把硬壳纸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一首 :“城市拆迁/其实就是把穷人赶到一边/在偏僻处建一两排过渡房/省得他们在黄金地段丢人现眼//啥时候都是 的天下/不要有什么牢骚和怨言/尽管打江山时你曾立下赫赫战功/可俗话说,好汉不再提当年//既然已沦为弱势,又无法成为群体/那就只能 在社会的边沿/除非有铁打的身板敢当钉子户/否则,就强行将你折迁/一哄、二吓、三坐牢/不怕你上访到天边……”
王局长看完了之后,啪的一下使劲往地上一摔说:“这是什么玩意儿!”“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说,他这算不算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未经许可公开‘张贴大字报’?如果算。那他的这种行为就已经触及法律!”
张副局长皱了一下眉头说:“这……这,这种规格,大概不能算是大字报,顶多就是小字报而已。再说,‘大字报’那是文革时期的专用语,不是法律概念。究竟什么是大字报,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一个清楚的界定。但决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字写成的东西都叫大字报,否则,那些广告和寻人启事、光荣榜不也成了大字报了吗?”
王局长说:“那就从它的内容上来做文章,哪怕是用高倍显微镜也要找出他的问题来。看看有没有攻击党和政府的言论?”说着又把那张硬纸捡起来塞给了张副局长。
张副局长一只手拿着这张硬壳纸,另一只手逐字逐 逐行地审视着,像猴子掐跳蚤似的掐过来又掐过去,更像老学究一般在那里反复推敲、咀嚼了几遍,然后摇了摇头说:“从这字里行间来看,确实找不出什么可以致他于‘死地’的反动性质来。”
王局长不甘心地说:“你再找找,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他的‘命门’!”
张副局长像是受到启发似的探询王局长的意思问:“据说他们祖孙三代全他妈的是鳏夫,有人说他那年近花甲的顽固儿子,跟隔壁一位有夫之妇有点儿暧昧关系,要不从这方面打开缺口,你看……”
“嗨!”王局长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句话说得真是好!”
三天之后的一个晚上,钉子户偷情的儿子被“110”逮了个正着,虽然只是“通奸”而并不是嫖娼,可还是把他们关押到看守所里,所长问他俩要不要通知女方在外地打工的老公到看守所来领她出去?这一招厉害,这位年近花甲之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说:“求求各位,千万别让她丈夫知道,求求各位……”
正在这时,王局长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啊,你也有求人的地方?”他闻声抬起头见是王局长,瞬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就地旋转,面朝王局长拼命地作揖下拜:“王局长,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与政府对着干,我签,我现在就签……”
王局长明知故问地说:“签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说着用手托起他的下巴问。
“签 ……签拆迁合同。”他忙不迭地说。
“你想通了?”王局长又问。
他鸡啄米似的连连应道:“想通了,想通了……”
王局长 地说:“你可真是一通百通啊!”
钉子户终于被拔掉了,而且还为县政府省下了一大笔拆迁补偿金。
zhl201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