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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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万历年间,盘山镇有个叫张宝的年轻人。这张宝平日里与人和善,加上医术高明,造福一方,甚得当地人心,大都叫他张善人或称张神医。
张宝在盘山镇开了一间医馆,因为医术了得,远近闻名。故来此看病之人络绎不绝。但是张宝治病有个古怪规矩,每天只医治二十人,且必须是晚上。
这一天晚上,外面下着雨,微微地吹着风,秋风起了,不免添了些寒意。
张宝见时辰也不早了,便准备关门歇息。这时候,一个中年汉子冒雨匆匆跑进了医馆。
中年人自称叫伍云飞,住在与此相隔不远的东镇。家中老娘病重,镇上大夫都没有办法,只好慕名来求张神医。
张宝看了看伍云飞,见他满脸风霜,光着的脚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又一脸诚恳地望着他。医者父母心,心中不忍,便顿了顿说道:“我素来不外出诊治,但见你颇有一片孝心,今日便破例一回,你先于此等候。”
张宝说完便回了后堂,伍云飞自是连连磕头称谢。过了好一阵,张宝披了件黑色的外衣,背了个奇怪的药箱便随伍云飞上了路。
山路难行,加上又下着雨。走了很久也没有到这伍云飞的家里,倒是越走越荒凉,已然四处已没有了人家。
张宝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快子时时分了,便问走在前面带路的伍云飞:“你家到底在何处?”
伍云飞回过头歉意地笑了笑说道:“张神医,就在不远处了。”说着他便用手指了指前面一处山坳。
张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里不免有些惊恐,那山坳早些年便是一片乱葬岗,此处荒郊野岭,居然也有人居住!
张宝仔细地看了看前面带路的伍云飞,透着一点微弱的光他发现在那湿淋淋的蓑衣下面,走着的伍云飞似乎没有影子。
不一会儿便到了这伍云飞的家,在这荒山野岭中居然还真有一所房子。屋内莹莹亮着一点点灯光,不时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咳嗽声。
伍云飞推门进了屋,一边招呼张宝坐下歇息,一边进内屋大喊:“娘,您有救了,我把张神医请来了。”
张宝看着伍云飞进屋后,不免心惊肉跳了起来。他发现这伍云飞确实是没有影子,不是自己眼花。当下知道自己这趟是被鬼带进了鬼屋,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但见这伍云飞,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确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不免又定了定神,“他不一定害我!”便随之稍微镇定了下来。
片刻后,伍云飞便领着张宝来到了他老娘的床前,张宝心中有数,假意抓起老妇人的手把了把脉,但这一把之下,他心中不免又有些惊奇,这个老妇人居然还有脉搏跳动,她分明是个人啊!
张宝见伍云飞欲言又止,心中已猜出几分,便依老妇人病症开了药方。让老妇人先休息,几副药以后病情自会好转,便叫上伍云飞出了内屋。
张宝走到屋外对伍云飞说道:“你既已死,为何还留在阳间,须知阴阳相隔,久留必有祸患啊!”
只见这伍云飞,一头跪倒在张宝面前哭泣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无奈家中老母年迈多病,剩她一人,我不忍看母亲受罪,便接她来此处,还望先生帮帮我。”
张宝扶起伍云飞,摇摇头说道:“我曾跟随一得道高人学医,得知鬼属阴,人属阳,你长期陪着你娘,她这病是好不了的。”
张宝顿了顿,看着伍云飞一脸哭丧气,心中也是十分不忍。此人一片孝心,十分难得,便说道:“你若相信我,便将你娘交与我,我自会当作亲娘一样好好对待。”
伍云飞听后大喜,激动得泣不成声,又跪倒在张宝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一阵阵地磕头。
张宝见扶不起来这伍云飞,自己也跪了下来道:“天地为证,我这便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你为兄,我为弟!大哥你自安心地去,老母亲自有小弟照顾。”
伍云飞见张宝于此,已然知道他心意,便朝屋里老母亲拜了拜,对张宝拱了一拱手道:“先生大恩,来生必报!”说完便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天,张宝便请了些人来把这老妇人接到了自己的医馆住下。为安老妇人的心,便骗她说,伍云飞从前救过自己的命已跟他结拜为兄弟,男儿志在四方他已去边关从军,数年后才能回来,这里便是她的家了,希望她安心住下。
这老妇人也不怀疑,便就这么住下了,不久以后病也好了。晚上还能给张宝打打杂,张宝自然也是高兴,平日里也把她当亲娘一般看待。
日子就这么几年过去了。
这一日黄昏,镇上哭喊声遍地,四处人马窜动,原来是来了一伙强盗。到处杀人放火,官兵已经被他们杀退,如今这盘山镇落到了这伙贼人手里。
强盗头子便是那“黑风山”上恶名远播的李天霸,人送外号“活阎王”。此人拉拢了一批亡命之徒,占山为王,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李天霸带着众强盗大势洗掠一番以后,便来到了这张宝的医馆。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随后一大批强盗便把这医馆牢牢围住。
李天霸大喊:“张宝,张神医是哪位?”
张宝拉着老妇人走了出来,看着一众强盗,说道:“我便是张宝。”
李天霸哈哈地大笑了一声,道:“张神医,我今日前来便是找你看病的,你若肯给我医治,我便不杀你,你看怎么样?”
张宝扶老妇人坐下后,看了看李天霸说道:“我可以为你治病,但是你必须放过镇上的人,如何?”
李天霸没有理会张宝,只问道:“素闻张神医看病每天只诊治二十人,又必须是晚上,不知道是何原因?”
张宝扫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强盗一眼,说道:“那只是张某的规矩罢了!”
李天霸抓住张宝哈哈大笑道:“规矩?你一个小小郎中,谈什么狗屁规矩,我只知道昔日有个人称飞天猫燕顺的人每晚必杀二十个坏人,我正要寻他,难道你跟他是一路人?”
张宝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我立刻给你看病,还请放过镇上的人跟我母亲。”
李天霸及众强盗一阵大笑,说道“那便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张宝把李天霸领进内屋,坐了下来。也不把脉也不询问病因,弯腰从桌下取出一个古怪的箱子,招呼李天霸过来。
李天霸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张宝立马打开箱子抓起一把东西洒向李天霸就说:“今日我便给你医治!”
李天霸措不及防被洒了满脸石灰,一瞬间也睁不开眼,只“啊啊”地大叫着,张宝迅速从桌下抽出一把刀,便手起刀落把这李天霸的人头砍落在地。
紧接着跳了出去,一把抓住老妇人说道:“娘,今日孩儿怕是要连累你老人家了!”刚说完强盗们便蜂拥而至,张宝一边拉着老妇人后退,一边顺手砍翻几个靠近的强盗。
强盗们知道老大已被这张宝杀了,群龙无首,一部分人四散逃跑了,另一部分人在二当家的组织下开始围捕起张宝。
谁知这张宝平日看着文弱无力,竟是一位武艺高强的能人。他掩护着老妇人一路后退,已经击毙数十名强盗了,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此时已经被众强盗团团围在中间,眼看是走不掉了。
这时候老妇人看了看四周,拉着张宝说道:“儿啊,我知你心地善良,不忍让娘担心,故意编故事来安慰我,为娘早已知道,云飞不在人世多时。这些年多亏有你照顾,多活了几年,如今你带着我只怕是逃不过这帮贼人之手。”
张宝握了握手中的刀四下看着众人,说道:“孩儿是不会扔下你的,你们哪个不怕死的就上来!”
老妇人见张宝心意已决,实在是不忍看他受自己连累,便找了个空挡一头撞向一颗大树,死了。
张宝见此,已然是疯了般大喊,握着刀便一通乱砍。渐渐地体力不支,身上已经连中了数刀。众强盗见状便一拥而上欲将他大卸八块。
当他们的刀砍在张宝的身上时,却突然全部“铛铛”地折断了。张宝也是心中惊奇,没有多想,当下挥刀便将众强盗一一击毙。
余下的强盗看张宝忽然如神人附体刀枪不入,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四散抱头逃窜。
张宝扑倒在大树下抱起老妇人的尸体便哭道:“是孩儿害了你啊!”
片刻之后,突然又有大队人马匆匆赶来,原来是官兵此时已经杀回来了。不一会儿,官兵便来到了张宝面来。
“大人,就是他,此人便是十年前朝廷重金抓捕通缉的江阳大盗飞天猫燕顺。”官兵中走出一个小校。
张宝定睛一看,似乎觉得有点眼熟,细想之下,原来是刚刚逃走的强盗二当家,这伙贼人真是无法无天,官兵扮强盗,四处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张宝恨得咬牙切齿,站起身来紧握着手里的刀正欲上去拼命。此时,脑中传出伍云飞地声音,“先生莫要冲动,如今走为上策。”
此时不容张宝犹豫,官兵们张弓搭箭对准他便是一通乱射。但此时,突然狂风骤起、风沙迷眼,顿时个个人仰马翻,趁着这个机会,张宝抱起老妇人的尸体纵身一跃便逃了出去。
逃至一处山洞,张宝放下老妇人的尸体,便对着空气拱了拱手道:“大哥,真是你?”
只见山洞黑暗处瞬间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伍云飞,只是此时他已经是一副鬼差模样。
原来当日得张宝提点以后,伍云飞便魂归了地府,阎君念及他孝道,便命他作了一名小小的阴差,今日正是奉命前来拘阴魂回地府。
伍云飞本来毫无记忆只知道听令的他,恰逢老母亲阴魂离体,也许是天意,在老母亲的唤醒下,他便又有了生前记忆。母亲告知恩人有难,他便奋不顾身前来相救了!
“先生,你不用难过,母亲是自愿身死,只盼你能留得性命,蒙你大恩我们已感激不尽。”
张宝走上前去,拍了拍伍云飞的肩膀道:“你还称我为先生?大哥!”
伍云飞看了张宝一眼,有些激动。只见张宝,拉起伍云飞便跪了下来,“天地为证,今日我燕顺,与伍云飞结为异姓兄弟,祸福与共!”
再一次一人一鬼结拜了起来。
此时,躺在一旁的老妇人的脸上好像也多了些安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