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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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庄的刘三臭年纪轻轻,却好吃懒做,整日东游西荡,偷鸡摸狗不干正事,家中全靠爹爹刘老汉苦耕两亩田维持生活。刘老汉虽恨铁不成钢,可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要操心,便走东家拜西家,总算为儿子提了一门亲。由于刘三臭“臭”名在外,女方张口就要一万八的见面礼,五天后交钱相亲,不然一切免谈。
这下可把刘家爷俩愁坏了,卖了牛又卖树,倒光家底才凑了一万元。刘老汉长叹一声,一跺脚出走了,整整三天没进家门——看来儿子的终身大事他是不管不问了。三臭更绝望,躺在床上也是整三天没动被窝。但这一躺却让他“躺”出了一个主意:对,找后山大张庄的张大孬“取经”去!张大孬同刘三臭是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家中原本也穷得刮刮叫,近年来不知咋地倒腾发了,盖起了一座漂亮的小楼,前来提亲的人都挤破了门槛。
听了刘三臭的来意,张大孬倒挺仗义,哈着酒气透底道:“‘要想富,上公路’,三臭老弟,实……实不相瞒,我的钱全……全是从山下101国道上的大巴车里弄来的!”明人不须细说,刘三臭两眼一阵眨巴,明白张大孬干的是劫车“生意”!张大孬又拿来一对尖亮的匕首和两个黑网套,对刘三臭“传经送宝”道:“老弟,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上车后只要将匕首一亮,就……就可以按人头收钱了。若是碰上个不愿交钱的二愣头,更……更好了,扎他一刀放放血,其……其他的人反而会乖乖地把钱送到你手里!我……我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正想找个帮手大干一场呢……”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两人各裹一件黑色风衣,来到101国道扬扬手拦了辆早班大巴车。车一停,两人便将黑网套往头上一套,一前一后“噌”地上了车。张大孬一个高儿蹿到驾驶座,叫声“都别动,打劫!”一刀架在了司机的脖子上;刘三臭则面对乘客,匕首对着人头乱比划。这下满车乘客大惊,车厢里的空气紧张得要爆炸。
按计划,刘三臭开始按座“收钱”。第一排座位是两个穿金戴银的小姐,吓得花枝乱颤,抖抖索索摸出小钱包往刘三臭怀里扔……第二排坐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小伙子,刘三臭心里忍不住发怵,壮起胆匕首一横作势要刺,顿时小伙子吓白了脸,从肥大的裤裆里拽出一个鼓鼓的大钱包。与小伙子同座的是个穿黑布袄的乡下老头,兴许是太劳累的缘故,满头白发正靠在前座背上打盹儿。“他妈的,装什么蒜!”刘三臭一脚踹了过去。
这下老头被踹醒了,抬头望着刘三臭手中的匕首,两眼直迷瞪。没想到老头一抬头,把刘三臭吓了个够呛,差点儿把匕首扔了,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出走的他爹刘老汉!
在前头控制司机的张大孬见刘三臭突然犹豫起来,气得冲他破口大骂:“混球,动作利索点,不交钱的就给他放血!”刘三臭这才如梦初醒,仗着戴着头套老爹认不出自己,捏起嗓子鹦鹉学舌地道:“交……交钱,快……快交钱!”
刘老汉这才明白是咋回事,两眼瞪得溜圆,身子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一双手却紧紧地捂着胸口——分明是布袄袋里有钱!刘三臭可急了,现在过不了老爹这个“关”,后面的“戏”就不好唱!想起老爹在村里是出名地胆小,平常落片树叶都怕砸了头,天一黑连夜路也不敢走,刘三臭心一横,学着张大孬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匕首在老爹脖子上一比量,再次吼道:“老东西,交……交不交钱?不然,我这就放你的血,要你的老命!”心里却一个劲地祷告:老爹呀,你就是拿出一块钱来,也帮了儿子的大忙了!
没想到刘老汉突然暴怒起来,脖子一梗:“不交,俺死也不交,有种你就刺!”刘三臭胳膊直抖,怎么也扎不下去——说到底,这是自己的老爹呀!刘老汉见状,来了勇气,一头将刘三臭撞了个仰八叉。前面的张大孬见刘三臭不中用,一个大转身就要来帮忙,司机见有机可乘,抓起扳手对着张大孬的右臂狠命一敲,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落了地。这下车厢内情势大变,乘客们全抖起了劲,一片喊打声中,男女老少一拥而上,将张大孬和刘三臭两人打了个臭死,又用行李带将两人五花大绑,捆得像团鱼一样扔在车厢板上。早有人拨通了“110”,眼看警车就到。
大伙儿齐夸刘老汉真勇敢。刘老汉按按胸口,抹着满头大汗,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不是俺胆大,是俺身上带着八千块钱呢。这是俺求爷爷告奶奶,三天三夜没合眼,找遍所有的远亲戚借来的,儿子在家等着用这笔钱明天去相亲。若是让这两个害人胚抢了去,还不是死路一条?左右是个死,俺这条老命就跟他拼了!”说着,刘老汉一把扯下了刘三臭头上的黑头套。
蜷缩在车厢地板上的刘三臭浑身乱哆嗦,头直往裤裆里扎。刘老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又吃惊又愤怒:“三……三臭,咋个是你?你、你、你,气死爹了!呸,你这是罪有应得,爹……爹悔不该当初没早日把你送到派出所里去!”
一车人这才明白了是咋回事,顿时全沉默了。倒是那张大孬一声悲叹:“刘三臭啊刘三臭,你可真手臭,劫车劫到你爹头上来了。这下只怕连累老子要把牢底坐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