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的桃花运
1939
清河县办诗会,除了通过网络邀请全国各地近两百位诗人外,还邀请了著名作家王立章。王立章与小镇有渊源:十五年前,他是这座小县城文化馆的创作辅导员,如今,五十八岁的王立章身居省城,以作家自居,自然要衣锦还乡。
诗会第一天的晚宴结束后,王立章没有急着去看那些老朋友,而是早早地回了宾馆。
晚上九点,王立章正准备出去与前台的小姑娘聊聊文学,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王立章急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少妇。晚宴时王立章见过她,两个人的目光曾不小心碰到一起,瞬间擦出火花。美艳少妇落落大方,自我介绍说叫周红颜,是王立章的粉丝。她先是轻声细语地讲起了王立章的某篇佳作,之后羞答答地拿出一篇习作来,希望王立章指点一二。
王立章不时偷瞥这个女人:眉眼修饰得极为精致,长长的卷发,红艳的嘴唇,虽不够清纯,却充满诱惑,这种女人还会写文章?王立章不敢相信。
没想到的是,周红颜的文章很清纯、雅致,虽然文字和构思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平心而论,这女人的文笔还不错。王立章的心里痒得厉害,像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子可太少了。
王立章借题发挥,侃侃而谈,说得周红颜满脸崇拜。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十一点钟,周红颜这才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第二天的诗会上,王立章被安排到主席台就座,周红颜就坐在他对面,脸上都是暧昧的笑。会上会下,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周红颜的身上。
席间敬酒时,周红颜眼神柔柔、笑语软软,王立章心旌摇荡,借着酒力拉起周红颜的手说:“跟我学,保管你两年之内就有文章发表——只要你肯交学费。”周红颜一脸天真模样:“只要王老师肯提携,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眼瞅着三天的会议就要结束了,王立章真不甘心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省城。他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周红颜,叮嘱她给自己打电话,也要了周红颜的电话号码。
下午会议结束后,车子开出县城不久,王立章就给周红颜打电话,说某杂志编辑刚刚向他约稿,他想把上稿的机会留给周红颜,不过最好能当面交流一下。电话那边传来周红颜惊喜娇媚的声音,不一会儿,她就打车追上了王立章,两人决定去前方一座较为陌生的城市面谈。
在城市较为清静的一隅,周红颜找到一家小旅馆,她说要亲自安排王老师的食宿。小旅馆的档次不是很高,王立章看得出来周红颜不是个有钱人,她也算尽了力。坐在酒吧里,暧昧的气氛慢慢升腾,王立章一点都不着急,他欣赏着这条美人鱼,慢慢收着他的钓线。
周红颜也并不急于谈约稿的事,倒是没完没了地谈起往事,关于王立章,她知道的真还不少,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喝了几杯酒,王立章兴奋起来,欲望也膨胀了,老男人遇见美女也会变年轻。他甚至有些按捺不住,色迷迷地坐到周红颜的身边来。周红颜半推半就架着王立章出了门,两个人跌跌撞撞爬上楼梯,进了旅馆的房间。
还没有坐稳,王立章就急火火地来剥周红颜的衣裳,周红颜躲了几下,任他剥得精光,王立章眼也花了,呼吸急促起来,三下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像斗牛一样直冲过去。
王立章此时哪顾得上看女人的脸,他一边在女人身上鸡叨米似的啄,一边亲亲宝贝地乱叫,等他爬到女人身上时,屋子里忽然闪了几下。
王立章一激灵,抬头看时,见周红颜衣着整洁,正举着相机在很专注地拍照,再看那个裸体的女人,竟然是戴了面具的,哪里是周红颜?
让王立章更为惊惧的是,周红颜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个彪悍的男人。
看来是遇见骗子加抢劫的了,王立章懊恼万分,这个周红颜一定是混进诗会的骗子。现在保命要紧,他战战兢兢地和周红颜谈条件……
王立章的老伴李玉洁比他大两岁,已经退休四五年了,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带孙子,很少过问王立章在外面的行径。
这天,她正和小孙子一起看动画片,有人敲门。李玉洁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打扮得很时髦,还架了副眼镜。来人拿了个纸袋对她说,这是王老师的东西,是他的朋友捎过来的。说完,女人扔下纸袋下楼去了。
李玉洁莫名其妙地打开纸袋,见里面装了个大信封,打开信封,一沓照片露了出来。
李玉洁把照片倒在桌子上,瞪圆了眼睛快速地翻看那些照片,只一会儿的工夫,她就瘫倒在桌前,不省人事了。
连吵闹都没来得及,李玉洁就住进了医院。儿子儿媳全看到了那些照片,他们不说什么,只把王立章当空气,这让王立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医院里拣回半条命,李玉洁从此瘫痪在床,半身不遂,连说话也说不清楚,每次看到王立章,只挤出半个气恨的表情来。王立章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提前退休了,因为单位领导接到了同样的照片。一直以来,王立章都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做得很隐秘,没想到今天败露,他没脸出门,只能躲在家里敛首含眉照顾老伴,默默地忍受老伴的坏脾气。
这样过了半年,儿子疑惑起来,对王立章说:“现在骗子这么多,你不是掉进人家什么圈套里了吧,有没有和你要钱的?要有,咱报警。”王立章缄口不言。儿子激动地说:“这是好人的世界,不能让坏人嚣张。”儿子说得不错,坏人嚣张得太久了,王立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周红颜说她原来叫周小丽,这个名字足以击碎王立章所有的信心。
十五年前,王立章还只是小县城里的创作辅导员,办了一张内部小报。周小丽是个乡下女孩,在县城读书,因为作文写得好,她的语文老师就把周小丽的作文拿到小报上发表,意在鼓励学生。文章发得多了,王立章说,文章写得这么好,哪天领来看看。语文老师就把周小丽交给了王立章。
王立章记得很清楚,那年周小丽上高二,正好十八岁,含苞待放的小丫头,很是可人,加上天真、开朗,脑袋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越发显得可爱。看得出来,周小丽是把他当作长辈的,那时他已过不惑之年,确是周小丽的父辈,可是他想把小丽据为己有。
那是个星期天,单位里没人,他和小丽约好一起修改一篇稿子。天真的小丽没有任何防备,很听话地字斟句酌地认真改稿,而他却欲火中烧,在单位的破沙发上,他连哄带吓,让满眼泪水的周小丽从了他。事后他也曾后怕,害怕周小丽去报警,因此毁了他的前程。好在周小丽什么也没做,她只是退了学,回乡下了。
十五年过去了,周小丽渐渐淡出了王立章的记忆,他心安理得地过日子,不断培养爱好写作的“红颜知己”。
如今周小丽整了容,还改了名字。王立章不由感慨:花朵和花蕾就算本是同株,也大有不同,难怪他看不出周红颜就是当年的周小丽。
周红颜那天也是满脸泪水,她说:“是你毁了我对文学的梦,对男人的梦,是你把我带进了地狱……”
王立章一边伺候瘫痪在床的老伴,一边打听周红颜的下落,才知道她辍学回家后不久就出来打工了,没有逃脱做小姐的命运,二十几岁时回乡嫁人,不久就离异了,再嫁,再离,如今有两个孩子,分别由前夫抚养,她一个人在外面漂。
他记起来了,周红颜给他看的似曾相识的文章,就是那天周小丽认真修改的那篇。
红尘中,所有欠下的债,都是要一一偿还的。如今他只想好好地伺候老伴。老伴没有错,他需要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