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南的冬天:闲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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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连日,终于散去,很好的太阳。
风头高,吹到脸生疼。来来往往的男女,围巾帽子加口罩,都捂得很严实,在干冷的气息里瑟缩着。
树秃了,黄叶满地,经过一丛灌木,从里面扑棱棱飞出一大群麻雀,多到超出我的想象。两只喜鹊在电杆半腰的支架上落脚,抖擞着长长的黑尾巴。鸽子也有,成群结队,绕着一栋高楼没完没了地转圈子。哑巴一样,没有叫声,只是转。
路旁大田,麦苗已长出很高,有的喷灌在喷水。河边地里没清除干净的玉米、高粱秆子还挣扎在风中,棉花吐出累垂可爱的白絮,叶子已枯焦。菜地里没收完的白菜萝卜大葱,还能在冷空气里再坚持几天。
天真冷了呢!
太阳能里的水得放空了,不然会冻住管子。 ( : )
抽空儿也该腌咸菜,做点儿豆酱。只是家里人少,想想还行,真做了,也没人吃,白放坏了。做豆酱,需要找个热天,煮一锅饱满的黄豆,趁热搁到阴凉处捂出白毛,然后放点儿西瓜瓤,再放些姜、花椒、盐、八角茴香,放罐子里密封,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吃。冬天可以放点白萝卜片、红萝卜条进去一同腌着。揭开盖子,豆子臭臭的,里面的萝卜片都是绵软的,一点都不脆,很奇怪的事,似乎都焖烂熟了。一向不喜欢这种臭豆子咸菜,觉得没有红油蚕豆辣酱好,本地也没有菜籽油搭配它。
前些年每到这时,挂上厚厚的棉门帘,在火红的炉子边烤一圈焦黄的馒头片,或烤根油条,香香脆脆的,有鲅鱼块烤几片,红辣椒烧一两根,搁蒜臼里捣捣烂,加盐加酱油,蘸蘸吃。一屋子飘荡着氤氲暖和的气息。
小时去姥姥家,总是让我坐到热炕头上,然后拿出几根白山药,在火上燎去刺毛,洗刷干净,放到一个绿皮铁壶里煮,熟了,捞出,一圈一圈剥掉褐色带点点的外皮,露出白雪雪绵软干细的瓤蘸白糖吃。
姥姥永远那么慈祥,干活儿累了,腿脚发肿,拿酒盅倒一口白酒,点着,冒出蓝色的小火苗,温热后吹灭掉火,缓缓把把残酒擦到腿脚上,然后又去忙。小姨梳两个短辫子,一笑俩酒窝,坐在一边绣着十字绣的白纱枕头套,有时是牡丹花,有时是熊猫。
黑眼圈的白兔子蓬着毛趴在铁笼子里,黄狗拴着链子。狗很聪明,自家人回来,它从不叫,如有外人来,远远就开始汪汪。那年它还小,我回家没有钥匙,在门外等,它一次次在门缝里钻出头来,亲昵地看我,扎挣着闹着想出来,可惜出不来。后来终于想起水道,从那里爬出,来我跟前蹭蹭脚。
禽兽尚有情有知觉,何况人呢!哎,这美好的冬天,漫长而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