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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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样的事,逢上雨便温柔。


早晨,雨柔起来洗了个热水澡,裹着浴巾在浴室镜子前用吹风机吹干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到卧室换上衣服,坐在沙发上化妆。她一边化妆一边思忖着今天的安排,突然想到了天气,于是放下睫毛夹,从包里掏出雨伞。“我不带伞,让他拿着,两人共用一把,挨那么近……”她这样想着,起身把雨伞放回了柜子里,然后坐在沙发上继续化妆。


雨柔

秋雨,走过了几个白昼和夜晚,不知疲倦地仍在喧哗,清洗过的高楼大厦,在碧树琼脂的衬托下,洁净、伟岸、高大。一只苍老的蚂蚁在垃圾箱旁吃力地搬动着被人弃之如履的面包屑,旁边有几个空饮料瓶,一双破损的童鞋,童鞋上点缀的蝴蝶结依旧色泽鲜亮。宽阔的大马路上,车流和水声一同哗哗作响。商家联盟,欢快的音响流溢着五彩的音符,广告牌上的笑脸一如既往地张扬。雨进入不了雨柔的心脏,她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欢愉!或许明朝太阳出来的时候,那只老蚂蚁已经干枯、风化,谁知道会消失在哪?至于空饮料瓶和那双破损了的童鞋,她根本不用担心,她相信很快会被人捡走。


雨依旧下着,雨柔特别兴奋,美好的感觉,还带着几分迷糊,但又似乎非常明确地感觉到,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怀着一种来自想象的醉意,既甜蜜,又有几分忧伤,来到兰州中川机场。


乐极果然生悲,候机大厅里回响着声音甜美的播音小姐用标准的普通话和伦敦腔播出最新的航班信息,液晶显示牌上也滚动播出着:从兰州到上海的航班因某种原因晚点,请9C 8848的候机人员继续等待,稍后再发通知。


一堆人围上去质问机场工作人员,还有几个骂骂咧咧的。


雨柔不生气,手机里反复播放着《遇上你是我的缘》。人处在幸福时刻,对周围的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会很亲切而又和气。爱,是每一个人应有的权利,她为一俗人,自然不脱此情。


雨柔发微信告诉他:“飞机晚点,不用来接我,我到了自己打车过来。”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他发来的文字:“怎么会这样呢?无论如何我都会在机场等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开表情界面,选择了一个“拥抱”的表情发过去。


经过两个小时的候机等待和两个半小时的空中旅途,下午三点多雨柔到达上海虹桥机场。一堆旅客拎着大包小包沿着通道鱼贯而出,许多人远远地就开始东张西望搜寻接机的亲友的身影。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穿着一条深灰色的裤子和一件浅白色的T恤。雨柔唯一可算作行李的是一个蓝色小背包,里面装着钱包、身份证、手机、充电器和一点化妆品。她迈着轻捷的步伐走向他,透过玻璃门,她看到了自己窈窕的身影,和覆盖着柔情的发丝。


他迎上来,张开双臂,轻轻地将雨柔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轻声道:“亲爱的,辛苦了!”


雨柔带着一种孩童式的调皮和女人特有的娇蛮,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机场那么多人,并没使他们难堪。


今天,是雨柔来上海的第一天。


果然,他拿着一把伞。一只手撑着雨伞,一只手搂着雨柔的腰往停车场走去。他的胳膊非常有力,使雨柔的身子,整个的贴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缝隙。他的体表感受到了她腹肌随着呼吸的上下波动,她的胸腔感受到了他心脏的有力搏动。这一切,是那样的陌生,又是那样的亲切;是那样的激动人心,又是那样的不知所措。他低下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又嘻嘻地笑了一下,还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他的神态,这种情景,使雨柔想起了她早上化妆时的想法,仿佛她和他真有某种默契,便也嘻嘻地笑了。


就这样,他搂着雨柔的腰走到汽车旁,打开车门,把她推进副驾驶的座位,关上门,自己随即也上了车,然后发动了车子。


汽车在湿漉漉的马路上前进,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一条路车流量很大,路上遇到了塞车,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行进缓慢,蒙蒙细雨一直在下,雨刮器慢速而有节奏地刮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车子里静默无声,但却都知道有满满一肚子的话要讲给对方听。


雨柔认识他已有十年了。他曾经和她好朋友郑静是一个单位,而且办公室就在隔壁。


雨柔经常去找郑静玩。郑静很阳光,很漂亮,娇嫩的肌肤白里透红,眼睛好似浸透着月亮,笑靥浅窝若盛满酒香,折射出粉红的动人色泽。郑静早就告诉过她,她们单位的领导姓黄,叫黄章,她们都叫他黄主任。她们平时请假,迟到,黄主任从来不说也不给脸色,是个好领导。雨柔还从郑静嘴里知道,黄章是南方人,话很少,不怎么跟人接触,整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也很少出去。


有一次,雨柔去郑静办公室等她下班一起去吃饭,正好黄章进来拿咨询的单子。郑静做了简单的介绍:“他就是黄主任,我们领导。”又对着黄主任说:“这是雨柔,我朋友。”


黄主任伸出手,说;“常来玩。”雨柔笑着点了一下头,也伸出了手。


黄章不过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略显消瘦,穿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光洁白细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黑得发蓝的眸子深不可测,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双唇抿紧,流露出一股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的凛然气势。


人和人的关系有各种各样的格局,有的是一见面就自然地很亲切,有的是必须在一段时间里接触还合不到一起。他们一见面就像老朋友似的,无拘无束。用一句诗来说就是“我途径这陌生的城市,恰好你也来到这里,我为你拈花一笑,你与我轻吟心语,浅舞了一脸的甜蜜。”


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你无法预知你未来会遭遇什么事情。


有一天,郑静邀请他们去吃大排档,碰杯喝完两瓶啤酒,满嘴油的郑静总是很有分寸地给他们每人挟菜。雨柔看到郑静把炸得色泽均匀的鸡翅挟给她跟黄章,把火候重的、炸得焦黄的给自己。还吃得美滋滋的,嘴黑了也挺高兴。


“酒逢知己,喝!”郑静说。


雨柔和他们再次碰杯却没喝,把酒杯放回桌上。


黄章抿了一口酒,也放回桌上。


雨柔和黄章都没有吃完郑静挟给他们的“炸鸡翅”,她尝了一口,太辣。她看得出来,黄章也不喜欢吃这样的食物,有可能是嫌油炸食品是致癌物,也有可能也是吃不了辣,总之,他没吃几口。


郑静瞪了他们片刻,说:“你们不要辜负我这顿大餐的美意。”扔下这句话后她抹嘴买单自己先溜了。他们知道,郑静是给他们留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们从饭店出来,漫步在黄河边,上弦月已经在天边了,除了浪花拍打着水的声音,黄河边上已悄无人声。


第二天,他们如约又行走在黄河边上。


月亮出来了,他们仍旧沿着黄河边散步。


每次都是,黄章把雨柔送到家门口,说:“你进去吧!”看她回屋后,自己才转身。


这些年,变化真是大,郑静结婚后去了四川,黄章几经周转,现在上海发展。雨柔呢,依然在兰州,过着枯燥乏味的简单生活。她记得黄章离开兰州的前一天,他们一起吃的饭,又去了KTV,喝了好多酒。黄章拉着她的手,默不作声,死死盯着她看,让她感受沉默和沉默中的他。她感到自己的躯体与灵魂被什么灸烤着,而心里有股热乎乎的东西,想向外喷发,但始终发不出一句话。但她自有她爱恋的语言。她把头低下,不易觉察地把胸挺起来,将那当胸垂下来的头发使劲儿地往下扯。他禁不住,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嘴唇凑近她的嘴唇,说:“雨柔,如果你也爱我的话,我也加倍爱你!”


柔软的舌头,能折断骨头。


两人沉醉在一个长长的吻里。


至于当时的热吻,她感觉就是想把对方的心吮吸过来将自己的心硬塞给他;它是情感达到极点、其它任何方法无法代替的自然的正常的表达,是相互爱的直观体现,与“性”毫无关系。


黄章走了,她掏出手机,在短信里写下:“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你,但在你要离开我时,我始终抬不起和你说再见的手,生怕挥手所带起的小风,会婆娑我的双眼,那样,泪水会淹没我的心,无法使我再看你最后一眼……”但她没有勇气发出去,短信在草稿箱里保留了一段时间,还是删了。


就这样,黄章和雨柔开始了他们的地下的“常年抗战”。十年来,他们一直联系着。电话、短信、QQ、微信,他来兰州看过她,她去济南看他,有一次,她们的交汇点在西安,相约看了“兵马俑”,“清华池”也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三十多分钟才到的酒店。黄章早已订好了房间,是以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定了标准的大床房,雨柔拿出身份证在服务台做了核实登记,俩人乘电梯回房间放下东西,雨柔简单地洗了一下,补了个妆,黄章就催了:肚子饿了,先去吃饭。


黄章领雨柔到一家叫“牛气冲天”的火锅店,服务员送来茶水,递上菜单。她要了个三鲜锅底,点了几种牛肉、海鲜、山药、豆腐和几盘蔬菜。黄章要了六瓶啤酒。


火锅佐料很快就上来了,等锅开后,黄章往锅里下了半盘牛肉,半盘山药,并为他们各倒了一杯啤酒说:“今天我们喝酒,不谈别的,更不谈工作,工作只是一个人吃饭的门路,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业。”


“太绝对了吧?工作与事业本质上有什么区别?”雨柔打断了黄章的话。


“事业上获得并不能说精神上就拥有,我是生意人,不像你。”黄章笑笑。


雨柔顿了一下说:“钱够花就可以了么?”


然后,他们就碰杯。碰杯。


桌子上酒没了,黄章喊服务员:“再拿两瓶酒来。”


服务员看着他微醺的样子,回头看看她。雨柔笑着点点头,服务员才转身去取酒了。


他和她一碰杯,黄章就跟喝汽水的一样,一一龙饮而尽,雨柔也是,一一扬脖子,两瓶酒又没了。


黄章又喊服务员:“再拿两瓶酒来。”手拿着空啤酒瓶晃了一下。


这次服务员过来直接看着她,意思很明显,她不答应,她们是不会拿酒来。


雨柔笑笑说:“听先生的,再拿两瓶来。”


“对,听我的,再拿两瓶酒来。”黄章附和着,说话时眼睛没有离开雨柔。他伸出手抓住雨柔的胳膊,雨柔拨开他的手看着他。他又蛮横地将她的手抓住,还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抱在他胸前说:“今天我们喝酒,不醉不归。”


“酒是好东西,壮胆。”雨柔说。


“对,我还想对你说说心里话,但我绝对不说酒话。”黄章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你。一直想着,你若不离,我绝不弃……”


从饭店出来,天色还早,风轻轻托着零零星星的小雨,黄章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出打火机和烟,用手捂住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慢慢地抽着,默默地望着雨柔,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等那支烟抽到只剩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向前走了几步把烟蒂扔进垃圾箱里,过来将雨柔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雨柔,我真的很爱你,认识你,很好!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你是文化人,我是生意人,我还比你大,我们之间有代沟,你在乎吗?”


雨柔知道他在说酒话,酒话虽然少了点分寸,却是赤裸裸的心里话。她感到亲切、安逸和温馨,心里涌起一股温柔,把脸贴在黄章的胸前说:“大老远的,我都来了。走,陪我去逛夜上海,黄浦江、东方明珠塔。”


这个世间的真感情永远都是:死皮赖脸中破涕为笑,心甘情愿中不厌其烦。黄章平时是很少逛的,他在上海好几年了,都没逛过夜上海,明珠塔也只去过一次。他们先打车到东方明珠塔下,购票进门,排着长长的队等电梯。乘电梯上了263米的观光球上,黄浦江两岸美景尽收眼底,高楼林立、道路纵横、车水马龙。267米球体另有旋转餐厅、DISCO舞厅、钢琴酒吧,还有KTV包房。350米的太空舱俯瞰上海市容,举目远望,上海美景映入眼帘,令人心旷神怡。最后乘透明观光电梯下塔,到东方明珠科幻城,有森林之旅、南极之旅、魔幻之旅、藏宝洞、迪尼剧场、激光影院、动感影院、探险列车等等。因为时间关系,他们没去上海历史博物馆,对雨柔来说,是一大遗憾。出得塔来,绕过马路,坐观光隧道到了外滩。


外滩位于黄浦区的黄浦江畔,这一带曾被划为英国租界,成为上海十里洋场的真实写照,也是旧上海租界区以及整个上海近代城市开始的起点。矗立着罗马式和中西合璧的大楼,被视为上海的标志性建筑和城市历史的象征。与外滩隔江相对的东方明珠塔、浦东陆家嘴、金茂大厦、上海中心、上海环球金融中心等,则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象征和上海现代化建设的缩影。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社会针对人这种生物定做一种特定的表情:那就是冷漠或淡然的微笑。好像不微笑不足以显示人的成熟和高明。人人戴着自己造就的枷锁与桎梏,生活在自己建筑的囹圄里。无论面具下面是什么表情,别人看见的只是微笑。每到一个地方,黄章都以最特色的景点为背景,给雨柔拍几张照片。表情都是一样,“微笑”。


逛完外滩,她们沿着东起的南京路步行至南京中路步行街,这一条路为上海最繁华的商业街,以奢饰品和高端个性消费为主。店铺的装璜富丽堂皇,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无论是你来我往的客人还是眼花缭乱的广告,处处都显示出大都市的心潮与时尚。雨柔平时不逛商场,只逛超市,她全神贯注地浏览着,即便什么都不买,看看也是一种享受。黄章试图为她添置几件服装或物品,她看看标价后,只拿了一件丝绸睡衣。至于衣服,她推脱说,改天过来试穿,便拉着他要回宾馆休息。其实,黄章也早走不动了,每到一个店铺,雨柔驻足仔细审视一件东西的时候,他都找沙发或凳子坐下来休息。


这些年,雨柔为了活得被羡慕,虚伪地伪装了坚强,生硬地强撑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壳,因为害怕别人把她的真心看成浅薄,把她的执著当成愚昧。然而再厚的面具总有摘下的时候,就如再坚固的城墙也会倒塌。她平时被生活的本能所驱使,上班,谄媚,讨好,妒忌,耍各式各样的小聪明……但在今夜,她平时的种种卑贱和邪恶念头使她自己惊讶,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被蒙上灰尘。她审视自己的时候,带着对自己深深的厌恶,颤栗、诅咒自己。于是,她的另一面开始活动了,那痛苦的、不理解的现实所粉碎了的精神碎片,这时都聚集拢来,用如碎玻璃似的锋利的碴子碾磨着自己……


平日里可以道貌岸然,当然,今夜,她也可以美其名曰真情流露。


回到宾馆,她超越了自己一步。那种强烈的、长期被压抑的情欲再也抑制不住,以致使她失去了理性。她扑在黄章怀里,张开两臂搂住黄章的腰。她听见黄章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也紧紧地拥住她,同时低下头,用一种迷乱的眼光寻找着她的眼睛。


灵与肉在这一刻交融了……


风暴般的激情在筋疲力尽之后渐渐平息了,她脸上泛着红晕,更增添了几分娇艳之色。黄章已经全然没有了力气,疲惫地躺在床上,伸出一只胳膊让她侧枕在他的胳臂弯里,一只手放在她的另一面肩头。他们没有说话,就这么平静地躺着,这个时候,仿佛一片树叶都能惊扰这天籁般的寂静。


早晨醒来,雨柔还躺在黄章的臂弯里。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宫殿和席梦思,能比一个女人躺在心爱的男人的怀抱里,更让她感到舒适和香甜呢?他脸上换发着一种特别的光彩,一定是她目光中有奇异的神色。她能感到他体内的温度,甚至是灼热的。因而,她用一种温柔的、闪烁着灼热光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很大,瞳仁的闪光就像黑夜里的星星,显得特别深邃。她向他嫣然一笑,两手往脑后拢了拢头发。他斜躺在床上,也用一种痴呆的、固定不变的姿势看着她。雨柔脸上又一次出现了娇羞的神情。


啊!男人和女人,要么站着说话,要么躺着对话。


“起来洗漱,把房子退掉,在大厅等我,我去安排一下工作上的事情,马上过来,我们一起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去杭州,我们今天去逛西湖,今晚住杭州。”说完,黄章在雨柔的脸蛋上捏了一下。


“我们坐车去,我没坐过地铁,也没坐过高铁,我想坐一下。”雨柔睁大眼睛盯着他。


“好,听你的!”他又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


他们吃完早餐坐地铁到上海虹桥火车站,转坐高铁到了杭州。雨柔心里却不激动,其实,她盼望到杭州太久了,激动可能是在盼望中渐渐“盼望”掉了。从小就听“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还有,她看过电视剧《白蛇传》,有一段就是在杭州西湖拍的。那画面,拍得美!她惊讶于西湖的水,西湖的水不像是水,像是平平的镜子,专门用来照神话故事的。


走出杭州车站,他们在车站门口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放眼望去,尽是雨帘,路面上的雨水增加了车轮的阻力,可见度很低,出租车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西湖。


雨下得小了,但淅淅沥沥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淡淡的雾像轻烟一般笼罩着西湖,稍远一点的景物都若隐若现地被雨雾包围着,整个西湖像浸在一杯牛奶中。他们坐在西湖的游艇上,微风袅袅中,雨柔斜靠在黄章的怀里,撑伞听雨潜藏着的魔力,听雨落在山雾撩起的裙裾,听雨落在花蕊草尖。听着,听着,雨就弥漫成一种情调,缱绻成一种情愫,浸润成一种氛围,镌刻成一种永恒。


雨雾从西湖蔓延至雷峰塔顶,塔顶高高向上凸起,像一座岛屿,半山腰萦绕的氤氲雾气,像紫霞仙子脚底踩着的祥云,整座塔似蓬莱仙境般美丽。雨在空中娉婷,幻化万千的雾,在眨眼一霎间,为塔顶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透过面纱隐约可以看见塔顶有一袭白衣的仙子在云雾中飞动、飘逸。


雨是天空中飞舞的精灵,是大地上流动的血脉,风浅绘着油彩画卷,雨落在断桥上碰击出一簇簇水花。雨鸣的声音如淙淙的泉流,和着仿佛是断弦的琴声,低声诉说着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


这氤氲柔美的景致如一首舒缓柔美的音乐,让雨柔的灵魂在清新、空灵、欢悦的清音里,如溪流般时急时缓,淡然恬静、婉约悠闲地流淌着,轻飞着,温柔着……


从苏堤和白堤处传来声声鸟的鸣叫,仿若以文人雅客的兴趣,写一首欲语还休的诗。鸟鸣是缠缠绵绵的曲,雨是整个的神韵,织就人世间所有美妙或凄婉的故事……


曲苑风荷的荷叶上,躺着许多水珠,叶子向里凹凸,形成一个碗状,接纳来自苍穹的精灵。雨水越聚越多,叶子最终承载不了水的重量,倾泻而下,像少女披着长长的秀发,霎时,一种亲切美好的情愫由心而起,叫她不得不去亲近。雨柔倚着荷塘的背景,让黄章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哇!”随着尖叫声望去,一条大鱼跃起,溅起无数的水浪。不到几秒,剧烈的风便掀起几层大浪,浪潮越来越近,犹如千万匹灰白战马齐头并进,那气势仿佛从钱塘江过来,要吞噬西湖的柔。


听雨要的就是这种心境。汪国真曾说:有时,外面下着雨心却晴着;又有时,外面晴着心却下着雨。世界上许多东西在比对中让你品味。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时候,晴也是雨。


人常说“晴湖不如雨湖”,真的,雨天的西湖有着晴天所没有的另一番韵味,真正才能体验出“情深深雨蒙蒙”的味儿。


他们从游艇上下来,撑着雨伞漫步在西湖边上。西湖里的水是透明的,深而见底;西湖边上的树是浓绿的,绿如宝石。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再美的风景,终不抵心中的自在轻松。行至一个亭子时,雨柔便坐下来,听着雨水轻轻叩击湖面和梧桐树那阔大的叶片时沙沙的声响,那种滋润到心底的美妙,即使是钢琴家琴下流淌出的雅致旋律也难以比较。雨柔目不转睛地看着梧桐树下的雨滴,在它们前后依次跳下来,在梧桐树下的地洼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水花儿绽放的时候,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叮咚!叮咚!


这声音不就是恋人的心跳吗?她突然想到这个比喻。


当雨柔把梧桐树叶上掉下来的雨滴变成“恋人的心跳”后,兴奋不已,再看这个雨的世界,变成了童话中的幻境,满地盛开着小小的雨花,刹那间开了,刹那间谢了。雨点儿落在不同的地方,发出不同的声音。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落在草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水坑里,发出“噗噗噗噗”的声音;还有梧桐树叶上掉下来的水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雨的世界里,正在演奏雨的交响乐。雨渐浓时,像相爱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在风雨中,在天地间,忘情地飞舞、盘旋、升腾,四目相望,秋水涟漪,浓浓的凝眸已胜千言万语。雨渐稀时,缠缠绕绕,像热恋中的情侣,风情万种,激情燃烧,你侬我侬,窃窃私语,生死相依,海枯石烂。


这时,黄章伏在雨柔的背后,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越过她的肩膀,仿佛要探究一下是什么神奇的东西使她如此激动。可是,雨柔不愿意黄章这一刻从她身上意识到他与她之间有一种他早知道很难拉齐的差距。不知怎么,她觉得那会破坏他,也会破坏她此时这种令她微醉的快感。她蓦地感觉到她这时正处在一个一生中难得的如幻觉般奇妙的境界:本质的思维逻辑和价值观,理性与感性,智慧的结晶和激情的冲动,赤贫的生活和华丽的想象……这一连串抽象的范畴和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女人,统统搅和在一起。她高估了自己。说高估是她还没有净化到无视本能,不需要爱情。因而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朦胧不清,闪烁不定,飘忽无形。但一切又都是实实在在的,如同脚底一块流水下的卵石,雷峰塔顶一轮游云中的圆月,西湖水里倒影中的断桥。


即便是价值观不同,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有招有术的感情,招术里是什么不去定论,没招没术的感情,剩下的该是什么?


人生情感论到极致,那就是造物主给的那颗心了。


雨柔把黄章的手从她头上慢慢拉下来。他有着洁白的、肥瘦适当的、如同一位漂亮女人的手,温暖而有光泽,掌中的纹路清晰简单,指甲依旧泛着莹润的光。


雨柔怀着轻柔如水、飘忽如梦的欢悦之情,把黄章的手贴在她的嘴唇上轻吻着,一会,又握着他的手捂住她的脸。黄章一直伏在她的身上,富有弹性的腹部靠着她的背脊。他的一只手顺从地任雨柔握着,另一只手始终温情脉脉地抚摸着她的肩。在雨柔吻他指尖的时候,一股暖流抵达他的全身,滚烫的液体在他的血管里循环,浑身燥热,骨头也被烧得咔咔作响。他的手指突然变得怯生生的、迟迟疑疑的、小心翼翼的。那种颤抖,既表现了惊愕不已,又不胜惊喜、娇羞。他感觉到她同样也以一种静默的然而又觉得十分陌生的心情,在享受爱情的幸福。黄章忽然抽出了他的手,整个上身扑在她的肩膀上,脸贴着她的脸,不胜惊喜地张开两臂把雨柔搂进怀里,低下头,把脸深深地埋在她脖子和肩胛的弯曲处,呼吸急促而且错乱。但这样不到两分钟,他似乎觉得这些爱抚已经够了,陡然果断地松开手臂,拉起她,往西湖边上的一家饭店走去。他的狂热,消磨着她的意志,她沉浸于一种幸福的折磨。


他们到了一家以地方风味的“外婆家”的餐馆,要了鱼、虾、大盘烤肉和汤,还要了两大杯啤酒。吃完后,在旁边的一家酒店开了房子。进了屋,黄章把有文字提示牌的“请勿打扰”挂在门外,关上门后又按下门锁,拉上窗帘,把雨柔抱到床边摁倒在床上,脱掉他的鞋骑在她身上,在她的颈椎,背上、腰上、腿上,揉、按、敲、捏,说今天又走了好多路,肯定累坏了……他的手充满柔情并像烙铁一样把她的身体每一处都熨得舒坦通泰。渐渐的,雨柔软成一团,任凭黄章摆弄,双目似睁又闭,一脸容光如一朵羞怯的雨后芍药花,美丽地绽放着,无比幸福也无比激动。她没有说话,因为没有汉字和语言可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有时候语言真的很匮乏。人生的路上她已经遇到了三个人,一个陪她走了一站,一个只是过客,这段感情,她不知道算啥。她怀疑她曾经把人、把生活整个地过错了,她过去的爱情,和她现在沉浸于其中的爱情是那么不同,甚至截然相反。曾经的爱情是直率的、明朗的、粗犷的,有如旷野的风,叫她难以抵挡。这种爱情是温柔缱绻的,含蓄隽永的,美妙的情趣带有几分露珠的嫩弱。她感到能把自己交给黄章是她的幸福,心中充溢着对他的信赖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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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林和表弟合伙在城里开了家烧烤店,表弟打点烧烤店的生意,秋林则负责下乡去收购屠宰活羊。不过,秋林这家伙有点黑心,到了乡下,有时是老实安分的买卖人,会和人家正儿八经地谈价格,收活羊;有些时候,秋林却又变了身份,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偷羊贼,一旦看到拴在街巷里无人
  • 回眸2009我的成长故事
    2009年对我来说是难忘的一年,我学会做很多事,也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但令我最难忘的还是第一次做饭。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妈妈对我说:“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做饭,我像你这么大时就会干很多家务了,今天我教你用电饭煲做饭。”我高兴地同意了。妈妈先说清了步骤,第一
  • 希望就在下一次
    现在工作不好找,我从学校毕业后,费尽周折才在一家公司谋到一份做销售的差使,试用期一个月。眼看一个月就快满了,我一个单子也没签着。这天,经理找到我,悄悄地对我说,他手里倒有一个大单子,可是客户很令人头疼,连派了好几个人去都没有谈成,反正我也没有别的项目,不妨
  • “一元钱”和一碗汤圆
    我家里穷,妈妈又下岗了,靠在菜市场上摆个摊子过日子,我从不敢伸手向妈妈要零用钱。周六那天早上,我刚起床,妈妈就把两元钱塞进我的口袋里,一夜之间,她仿佛成了大富婆,挺阔气地说:“你想吃什么就到街上去买吧!”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从口袋拿出钱来,看了又看,两
  • 最美女孩的“最美遗愿”
    12岁,正是花儿一般绽放的年龄。然而,谁能够想到,一朵娇艳的鲜花正遭受着一场磨难。2012年4月,即将小学毕业的她,正在紧张地复习功课,突然,一阵头疼欲裂的感觉瞬间向她袭来,她来不及镇定一下自己,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便倒在了课桌上。她已经不是第
  • 愚蠢也是天使的礼物
    前不久看书,读到一则这样的寓言——每个人出生时,天使都要送给他一样礼物:一种是愚蠢,一种是聪明。有位叫伊莎贝尔的女孩,接到天使给她的愚蠢的礼物时,把它扔进了垃圾箱。天使知道后,义正词严地对她说:“愚蠢是每个人都必须有的份额,只是各人在多少上有差异。作为一个
  • 最美好的存在
    女孩子之间的好,犹如初恋,带着一丝丝甜蜜的忧伤。我与海蓝,便是如此。我们不仅分享从家里带来的糕点、糖果,彼此视若珍宝的手链、发夹,亦分享那些无法给师长们讲述的秘密。甚至后来我们暗恋上隔壁班同一个男孩,竟很奇怪地也没有丝毫的嫉妒。18岁那年,我考入省城
  • 变老是一件很美丽的事
    10年前,当《东方时空》的白岩松还是年轻的小白时,年轻的小白曾说。渴望变老。那时,我觉得小白真是太年轻了,年轻得有些奢侈。10年后,年轻的小白依然年轻,当年就不很年轻的我亩然年轻不再。但就有那么一天,当我看到一个巨幅招商广告:“80岁,我们看海去”时,我忽
  • 人生从此孤独
    有时候我想,莫非孤独这东西也有遗传性不成?记忆中,祖父是个孤独的人,他极少同入交往,漫长的冬夜里就自己一个人哼着不知什么歌在油灯下编筐编席子;父亲更是个孤独的人,在公社(乡镇)当那么多年党委宣传委员,几乎从未看见他往家里领过同事,也没人来访,他回到家就捧一
  • 一粒沙
    有这么一个传说。有一个人,他做了一世的旅客。他每天都在赶路,他所走的路就是世界上的路。他很不幸,一开始便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子,这使他走起路来总不能十分如意。而且走了不久,他的鞋便挑进一粒沙。路既是世上的路,而这世上又遍地是沙土,跳进一粒沙,本也极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