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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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踏上故乡的土地,我便被漫山遍野深浅相依、浓淡相宜的绿色包围,在这初夏时节,给我以如饮新醅的迷醉。
记得上次回家,还是去年初冬,门前这一大片水田,全都静立着尺许稻茬,在渐冷的天气里,一边发芽抽穗一边腐烂成泥,夕阳洒在水面的细碎光点,似在模拟它秋天饱满的谷粒。但是今天,这一弯弯小巧的稻田,重又栽上了新的秧苗。早的,已返青分蘗,满田油绿油绿的,让人看见,不由生出莫名的欢喜。也有稍迟些的,柔弱的细叶草绿带黄,疏疏朗朗露出一汪清水或聚散浮萍,自有一种清浅意趣。田坎蜿蜒,似舒缓流畅的线条,将大片平铺直叙的新绿,依山就势进行分割、组合,最终呈现出一种层叠有序的美感来。三两农人穿红着蓝,他们躬耕的身影,在春花落尽的季节,竟成万绿丛中难得的点缀。布谷鸟在稻田上空往返催促:“快快播谷!快快播谷!”其情殷殷,其声切切,象极了妈妈的唠叨。一群大白鹅,想是从来没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烦恼,流云样在秧苗间自由自在穿梭游弋,一会儿对着云影天光戏水觅食,一会儿歇在田梗昂首列队顾盼生辉。看着它们,不知怎么就起了童心,隔田拍手吆喝如顽童,逗得它们齐刷刷展翅入水,看秧田,顿时翻起绿波雪浪,将我一颗百半之心,也带得生趣盎然。
沿河堤漫步,与稻田一堤之隔的小河,重新恢复了记忆中的模样。清浅的河水,绕过栖着白鹅的沙洲、草甸静静流淌,将一河石头,洗得圆润光洁。两头白花黄牛,累过了春耕,卧在长满青草的河滩悠闲返刍。路边的青蒿,终于结束了作为猪草的命运,不知它是否知道,它的名字已载入诺奖的史册?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青蒿色如其名,其青翠的羽状复叶,若非能工巧匠,断难设计出这般轻盈美丽的形态和细腻柔和的色彩。而伞形科的野胡萝卜与小茴,在初夏并不炽热的阳光下或细雨中,竟相撑起袖珍的摩登小伞,引来翩飞与驻足的蝴蝶,成为它最有灵性的装饰,这种精致与美丽,想必一定会让许多设计师深深惭愧。
相邻稻田的坡地上,一片片高过人头的玉米已长成名符其实的青纱帐,得了阳光雨露的馈赠,它们象跟谁比赛似的直往上窜,碧绿如绦的叶片水袖样舒展开来抛洒出去,在彼此的空间交织层叠如屏如障。玉米棒子被层层绿壳包裹着掩藏着,却又在顶端欲盖弥彰的吐出一绺或酒红、或银白的光亮丝卷。一枝枝毫无花意的“天花”,洋洋洒洒铺展在青纱帐上,虽无花的形色,却实实在在尽着花的责任。
四周青山如围,护卫着这一方小小的山间盆地。松柏以它特有的常青,为大山涂上厚重浓郁的深绿。间杂其中的一片片清浅新绿,那不是流岚稀释了松柏的颜色,那是青冈与藤蔓的新枝嫩叶,在春天里一点点生发出来的新生命的色彩。而老院的那棵奶奶叫着黄林桠的古树,在万杆翠竹的陪伴下,也已然绿叶满枝,将枝桠上硕大的鹊巢,遮掩的那叫一个严实。而绒绿青苔,也悄然爬上了屋瓦、院坝、台阶,还有思乡的梦里。
有一种绿,叫故乡绿! ( : )
2018-6-1于重庆开县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