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魔影(5)
1896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初秀在乱糟糟的犬吠声中昏昏睡去,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村前的山坡上,头上挂着个清白的大月亮,脚下的羊肠小道在夜色中呈现出一条灰白色的痕迹。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跟了上来,她咬紧牙关回头一看,又是那个白头发的邱老太太。
这一回老太太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言不发,紧追着她,吓得初秀撒腿就跑! 跑啊跑啊,一抬头,前面就是老宅黑色的大门,高高地耸立着,她想到了医生,就像找到了救星,想也没想就推开大门钻了进去。
初秀正为甩掉了可怕的老太太而感到松了一口气时,却发现自己在老宅里徘徊着,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了。
她从一间屋子走到另一间屋子,每间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哪里有医生的影子? 她一边走,一边将两只手努力向前伸着,就像瞎子那样,到处乱摸,却只抓到了两把空气。
她走啊走啊,那黑屋子就像长长的走廊一样,怎么走也不到头儿。
她正犹豫间,突然一脚踩空,忽悠一下,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直坠下去…… 她吓得大叫,乱蹬乱踹,突然感到一只手在推她: “老师老师,你醒醒啊!” 初秀扑楞一下坐起来,看到了银枝胆怯的小脸儿,她正在黑暗中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哎呀,老师做了一个梦,挺的!没事儿没事儿……快躺下!”她一边给银枝盖被子,一边儿回味着那个可怕的梦境,心还在“咚咚”乱跳,止不住地打冷战。
听着银枝均匀的呼吸声,初秀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不明白这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她想起了那天深夜,老宅大铁门那惊人的响声,想起了苏婉掉在小河上的那只红皮鞋,不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梦中的自己,会不会是苏婉的替身呢?梦里的事情不会就是苏婉的遭遇吧? 初秀突然急于见到明哲,把这个噩梦和自己的感觉告诉他。
而且,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去老宅里探索一番,至少弄清楚医生和一系列奇怪事件的关系,看看这个人神神秘秘地躲在乡下,到底在干什么? 医生陶凡坐在曼陀罗旁边, 呆呆地看着那紫色的花朵,陷入沉思中无以自拔。
自己果然是优秀的,长大后轻轻松松如愿以偿,一帆风顺地考上了省城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不大不小的里,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外科医生。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切割人的肉体和各种脏器,并且妙手回春地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陶凡,他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对待女人。
愚蠢的女人!肉体的欲望总是高过精神的需求,开头是死缠滥打,待她们一得到满足就想立即逃走!陶凡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真想把她们一一仔细剖开,好好研究一下她们那奇怪的大脑。
陶凡苦苦等待的一天终于来了。
那个慌慌张张、连招呼也不打就从自己身边跑掉的蠢女人,因急性阑尾炎发作被送进了他所在的医院。
陶凡碰巧成了她的主刀医生。
在注射了麻醉剂还没陷入昏睡之前,那女人看见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对她笑了一下。
陶凡的确对她笑了,而且,他立刻从她那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手术本身的恐惧。
那恐惧的目光只是一闪,陶凡还没来得及分辨,她的目光就有些涣散了。
她似乎还想挣扎着起来,但很快,她的眼珠儿就呆滞不动,继而慢慢合上了眼皮。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身上盖着一块雪白的单子,让陶凡想起自己曾经为她买过的一件婚纱。
听说她就要结婚了,嫁给别的男人。
陶凡隐藏在大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朝上扯了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下她那暴露出的白腻肚皮,然后熟练地打开了她的腹腔。
他轻车熟路地割除了已经穿孔的阑尾,然后捎带着,从容不迫地为她做了一侧输卵管结扎术。
陶凡就此从一位受人敬仰的医生,沦为一名阶下囚。
他确信自己不论在哪儿都是杰出的,这不过是一次意外。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暴露了。
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要考虑得缜密些,再缜密些。
如果你认为这是个秘密,那就最好……不,那就必须要让知情者永远闭上嘴。
医生陶凡看着面前紫色的鲜花在强烈的灯光下轻轻地颤抖着,嘴角不由向上扯了扯,微微笑了。
院子里的狼狗突然又大声咆啸起来,医生警觉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狼狗叫得更凶了。
从叫声里能听得出来,它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医生轻轻走出暖房,悄悄站在院子里四处察看着。
“怎么了?法老!”他压低声音问道。
狼狗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摇着尾巴跑到他的身边,低头在医生的裤腿上蹭着,嗓子眼儿里一边发出撒娇的哼叫,一边还不忘继续向黑暗中发出威胁的怒吼。
“有什么情况吗?嗯?” 大狼狗紧张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又低头在医生周围绕着圈子。
从它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这危险究竟来自何方,一时还很难确定。
“好了!今晚咱们都得小心点儿……”医生伸手在它颈上摸了摸,又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转身走进了屋子。
室内很温暖,他把取暖设备和暖房的锅炉连在了一起,暖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热的,屋子里也就从来不会冷。
医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即使是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在这种非常时期也一样。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像血一样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厨房里去为自己弄点儿简单的晚饭。
在狱中,医生冷静的头脑和坚忍的态度,很快征服了周围的犯人,他们都带着敬畏的心态疏远着他。
医生的刑期不长。
于是,那个整日做着发财梦的老惯犯邱瘸子,就盯住了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
“咱们谈个条件吧。
”一天,那老家伙笑嘻嘻地蹭过来,把一张令人窒息的臭嘴凑到医生的耳朵上。
医生厌恶地躲开了他。
“我知道一个秘密,那可是一个发大财的最好机会。
嘻嘻嘻。
”他不知趣地又凑了过来,“嘁嘁嚓嚓”的耳语直搔得医生的耳朵一阵钻心地发痒。
“我对发财不感兴趣。
”医生翘起小指,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儿,不耐烦地说。
“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女人?”他的大黄牙沾满了污垢,嘴角两边溢着白色的唾沫和食物的残渣。
医生真想朝他那张笑嘻嘻的丑脸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
有钱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会有大把的女人送上门来,打都打不走!当初如果我有钱,也不至于判了我这么多年!我干的不过都是一些杀富济贫的小事儿!真正的罪犯还都在外面逍遥自在呢。
”他撇着嘴,忿忿不平地说。
“我可听说,你这次是因为强*罪进来的。
”医生鄙夷地瞅着他,他可不愿意跟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打什么交道。
“嘻嘻,不止。
我还顺手拿了别人一点儿东西。
”臭老头儿恬不知耻地笑着,接着又拉下脸来:“不过那也不能判我这么多年哪?我都六十多岁了,能不能熬到活着出去都不好说。
在这儿谁都欺负我,你瞅瞅把我这脑袋打的,都他妈开了瓢了!这帮王八羔子!呸!我还有个八十多岁的瞎老娘没人管呢。
我可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打懂事起,我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呜……”老家伙说着说着,捧着裹了肮脏绷带的大脑袋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医生厌恶地扔给他一块纸巾。
他没接,只用脏袖子擦了擦眼泪,“哧”一声擤了一大滩鼻涕甩在了地上,然后顺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跟你说,我手头有一宗大买卖,可我出不去,只能干着急!如果你出去以后能想办法把我也弄出去,咱俩就二一添作五,怎么样?”邱瘸子见医生没有反应,又痛心疾首地说:“你六我四!不能再多了!” 医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感到好笑:“你自己在这儿画饼充饥吧,我可要睡觉了。
” “是真的!我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听我详细给你讲……”邱瘸子左右看了看,把手捂在嘴上,神秘地压低了嗓子…… “真的?你不是在给我讲瞎话儿吧?”医生听完了他的故事,突然怀疑地盯着这个脏老头儿,多看了好几眼。
“他妈的!你小子终于开始正眼儿看我了吧?我说的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是你的逻辑。
”医生表面没动声色,心里不觉一动。
“我跟你说,我家老爷子为这事儿送了三个人的命!他用铡刀把住在那儿的一家人脑袋都给剁下来了!嚓!嚓嚓!”邱瘸子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比划了几下。
“我不相信。
”医生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
“我要骗你是这个!”他用手指做了个王八的手势,“他把抓他的一个警察都给弄死了!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要搁现在,哼!长多少个脑袋都得让共产党的枪子儿给崩喽!” “你已经跟多少人讲过这个故事了?嗯?”医生犀利的目光盯住了邱瘸子。
老家伙一下子显得有些紧张,他慌忙赌咒发誓道: “我要是跟别人讲了,就叫狗咬死,叫猫挠死……” “听听,听听,你这叫发誓吗?不疼不痒的,谁听说过猫能把人挠死?” “猫要是有了狂犬病毒呢?”邱瘸子无耻地咧着大嘴,狡猾地笑道。
医生沉默了一会:“可我怎么才能把你弄出去呢?” “只要肯想,凡事都有办法解决。
你不是医生吗?”老家伙得意地斜睨着陶凡,卖着关子。
“我不明白。
”医生看着他神秘的样子,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我知道有一种药,人吃了以后,表面看就是一具僵尸……用点儿药又能起死还阳……不过这药可没有卖的,必须专门配制,材料也不好弄……”老家伙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些话,连忙注意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你说说看。
”陶凡淡淡一笑。
邱瘸子从医生的笑容里看出了一线希望,他的眼睛顿时放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光亮来。
4 一顿营养丰富的晚餐过后,坐在桌边剔牙的医生突然感觉到外面的寂静有些不同寻常。
他愣了愣,霍地站了起来,一边往窗前走,一边随手关了电灯。
他揭开窗帘的一角,悄悄朝外观察,一轮大月亮白惨惨地挂在天上,院子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空荡荡的庭院里,只有大狼狗正在院门附近悠闲地打转。
医生的眼珠转了转,又侧耳仔细听了听,似乎一切正常。
他不确定地犹豫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掀开窗帘,再一次察看院子里的情况。
大狼狗那松弛的形体语言,向他透露出一种信息,他确认那是“平安无事”的意思。
好吧,可以开始工作了。
想着,他松了一口气,披上一件黄色的军用棉大衣,提起矿灯,精神抖擞地走了出去。
每一次走进这条地下通道,医生都会产生一种初恋般的新鲜刺激的感觉。
他把矿灯轻轻摇动,让它明晃晃的光线充分照亮里面的每一寸空间,那种快感就更加强烈了。
这条通道已经走进了不知多少人,可他们的命运显然都不怎么好,最终侥幸逃脱性命的少之又少,几乎都成了这座古墓里新的殉葬品了。
医生边走,边回想着他来到这里之后那层出不穷的夜访者。
他们有的是本村的,有的是外来的,多数都是盲目地闻风而来,并不了解这老宅内部陷阱的深浅。
又由于他们都是偷偷摸摸,作贼一般地出现在这里,所以,当他们消失以后,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行踪。
这就是人类天性中的弱点,为了这弱点,多少性命都无谓地变成了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随风而去。
医生边走边回想起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他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这些可怜的家伙!” 突然,他愣住了,眼前分明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身穿灰白色肮脏的婚纱,一步步向他走来,女人的嘴巴和鼻子上有无数蛆虫在蠕动着,还“噼哩啪啦”不停地往下掉。
“啊!丽丽……”从来习惯于不动声色的医生,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那已经腐败的丽丽消失了,原来那引起他幻觉的灰白色影子,是工作台对面墙壁上的壁画。
半年前在城里的夜总会遇到丽丽时,医生还不知道她就是龙山村有名的“一枝花”。
医生的习惯是,每到夜总会狂欢都是尽兴之后,迅速离开,从不在外面留连,因为老宅夜里不能没有人。
但每次去,他必叫一个最漂亮的小姐陪夜。
这一天晚上,夜总会老板对财大气粗的医生讨好地说,他从别的夜总会挖来了一颗“夜明珠”。
医生对这个比喻非常感兴趣,立即点了这颗夜明珠小姐丽丽来坐台。
没想到一番厮混后,这个一贯高敖的丽丽很快就粘上了他。
她赖在他的怀里,求他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声称要给他生孩子,跟他安心过日子。
医生对这样的女人觉得十分棘手,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弄一个女人在身边做累赘。
对女人,他只想逢场作戏,把她们当作寻欢作乐的工具,玩儿过以后就Bye-bye。
没想到丽丽竟连夜乘出租车偷偷跟踪他到了龙山村,这一下,医生紧张了。
当丽丽几乎把老宅当成自己的家,天天往这里跑时,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在关键时刻义断情绝。
杀死一个疯狂地爱着自己的无辜女人,对于医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件事了结之后,他竟不止一次在噩梦里梦见那个漂亮单纯的无辜女孩儿。
当他梦见丽丽向他要婚纱时,第二天就跑到城里买回了最贵的一款婚纱,穿在了丽丽的尸身上。
医生小心地走进了墓室,他环视四周,并没有什么丽丽的影子,可是刚才那个幻觉说明了什么?他费劲儿地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自己是下来干什么的。
初秀一整天都惴惴不安。
她透过的窗口, 紧盯着对面那两扇黑黑的大铁门,心里十分焦急。
明哲已经心急如焚地在陈爷爷家等了一天了。
放学的时间到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跟初秀道了别,一窝蜂地跑出了教室。
初秀继续留在寂静下来的教室里。
她坐在小板凳上往炉子里填了几根枯枝,火苗忧郁地跳动着。
初秀盯着火苗不觉陷入了沉思。
那个白头发邱老太太的话又响在耳边。
她像一个幽灵般出现,然后对自己说,下一个就是你!之后又像个幻影般消失。
“下一个就是你!”就是我?她那刻毒的语气,显然不是指什么好事儿,如果又是一场灾难,那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呢? 从昨晚到现在,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初秀。
她想起“谶语”这个词儿,觉得老太太的话就像一句可怕的谶语。
迷信的人都相信,疯子傻子往往会说出一些能够应验的话来,无意中揭露出一些真相,难道这疯老太太就是一个能预知祸福的人吗? 初秀被自己的想法吓呆了。
老太太的诡秘状,使初秀对陈爷爷讲的故事越来越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她越发觉得在这白雪覆盖的龙头山脚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她还总感到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可那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危险到底来自何处? 初秀茫然地朝远处望去,希望在冰天雪地里看到那个魔鬼附体的老太太的身影,可是白色的山坡上,除了一条灰色的羊肠小道头也不回地往远处伸过去,杳无人迹。
初秀这几天已经渐渐习惯了小屋那种气氛,觉得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东西,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它似乎在尝试着跟初秀做某种交流。
初秀被这种的感觉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儿不正常了? 她又朝窗户对面的老宅望去,黑色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
就在初秀快要绝望的时候,却看到医生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从大门里开了出来。
车子颠簸着快速驶出了村口,消失在雪坡那条羊肠小道上。
初秀一阵兴奋,不知为什么,医生这次竟然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出去了。
她目送越野车消失在山坡那面,才像受了惊吓一样跳起来,一溜烟儿地往陈爷爷家跑去。
明哲正坐在陈奶奶身边,帮助老太太削土豆皮。
他心不在焉地把一只圆圆的土豆给削成了三角形,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不禁有几分沮丧。
就在这时,初秀紧张又兴奋的声音突然传来: “快快快!明哲快点儿走啊!”明哲立即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哎哟!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吓人倒怪的!出啥事儿了呀?”陈奶奶探着头看到初秀脸蛋儿苍白地跑了进来。
“快上炕暖和暖和!看冻的!”老太太正要拉初秀一把,两个年轻人已经跑出了房门,一路往老宅方向飞奔而去。
“哎哟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老头子?”陈奶奶询问地看着老头儿,只见老头儿坐在地上抽着烟袋,一句话不说,头也不抬,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老太太愣住了。
“这俩孩子!他们是作死啊!”老头儿终于吐出一口烟,叹息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净瞎说……” “明摆着,那老宅子出了多少人命啊!他们还敢往那儿跑,不是作死是干什么?这些城里的孩子,不知道深浅,吃了亏才知道哭啊……” “哎呀,那咋整啊?你还不快点儿去把他们叫回来?” “老宅那地方,你敢去呀?我可不敢。
”老头又埋下头,抽了一口烟,响亮地叹息了一声。
“哎呀,那可不行,我可不能让初秀往那地方跑!”老太太急得哆哆嗦嗦地往炕沿下面找着鞋,趿上鞋就走出门去。
老头儿跟在老太太身后也追了出来,两人看到初秀和明哲的身影一直往小河边跑去,他们没有过河,却走进了初秀的小屋。
“你净大惊小怪,人家年轻人干啥,咱哪能猜得透?回去吧……”老太太推了推老头儿,又回头看了看,初秀的门关着,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
2 初秀和明哲把手电筒、一只引诱狼狗用的鸡大腿等必备的东西带好,初秀又在窗户里察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一个人影儿,两人才小心地闪出了门。
晚饭时间快到了,村里家家的烟囱都冒出了青烟,一层灰朦朦的雾蔼遮住了村庄和龙头山的山腰。
两人在淡淡的暮色中一溜儿小跑,转眼来到了老宅的院门外。
初秀先到大门口拍了拍门,里面立刻传来铁链子的“哗哗”声,接着,门里那只大狼狗就狂吠起来。
初秀仔细听了一会儿,就转身朝后面跑去了。
她来到那个有缺口的大墙下时,看见明哲正站在那儿发呆,初秀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个豁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重新砌过了。
东北的冬天没法动用泥水,墙豁口上就那么临时摞上了几块大石头,只要一碰,就会掉下来砸烂脑袋。
看来这个陶医生已经对他们的再次来访做了足够的准备。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儿,初秀顿时觉得紧张万分:“快点儿,咱们得快点儿,我怕他中途又返回来。
” “怎么办?我们上不去了。
” “去拿梯子!里就有,我们得抓紧时间。
”初秀拉着明哲就往回跑。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两人抬着梯子来到墙下,很快就攀着梯子上了大墙。
他们找到了靠墙的一棵大树,想都没想就顺着树干溜了下去,却又犯了个错误,忘了把梯子拿到里面来。
可是由于太心急了,他们谁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
大狼狗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铁链子被它挣得“哗哗”作响。
初秀连忙把衣袋里那只香喷喷的鸡大腿朝黑暗的院子里扔了过去,狗叫声突然停了。
整个大院儿里悄无声息。
初秀看到墙内一排光秃秃的大树,不禁仰头朝树上望去。
那就是在自己梦境中出现过的、挂着金色大面瓜的老树,那只大面瓜那么清晰,还一直悬挂在初秀的脑子里,它真的存在过吗? “你在看什么?”明哲紧张地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
”初秀紧随明哲,小心翼翼地越过后院的荒地,朝灰色的老宅走去。
两人来到了房子的东侧,初秀伸出头来朝大门方向望去,那只吞掉了鸡腿的大狼狗这会儿正站在暗中看着两个不速之客,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在琢磨这两个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
“它好像认识我们了。
”初秀悄声说。
“它要是再叫怎么办?”明哲心有余悸。
“不要紧,反正拴着呢,走吧。
” 两人屏住呼吸,踮起脚跟朝房门走。
狼狗似乎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头,它警惕地“呜呜”了几声,又“汪汪汪”有气无力地叫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
两人接近了房门。
初秀上前摸了一把,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 “太好了,房门没锁!” 初秀轻轻推开门,不想却发出“吱嘎”一声怪叫。
初秀和明哲吓得连忙回头去看那只狼狗,大狼狗已经猛然惊醒,它看穿了初秀和明哲打算闯入主人领地的企图,一边凶狠地“汪汪”叫着,一边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却被拴着的铁链死死拉住了。
它拚命挣脱着铁链,吓得初秀跟明哲飞快地窜进了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两人惊魂甫定,趴在窗台上偷偷朝外张望。
大狼狗朝着窗户拼命挣扎,边跳着脚,边在地上无奈地转着圈子,吼叫着。
两人刚一转身,从屋子里猛地窜出一只小白狗,它停在两米远的地方冲着初秀和明哲“呜呜”咆哮着,威胁地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尖牙,一双大眼睛怨毒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初秀把明哲挡在身后:“不用怕它,不过是个宠物狗,不咬人的。
狞笑,乖,到一边儿去!”初秀模仿着医生的口吻命令道,小白狗看着初秀,低声地“吱吱”叫着,慢慢退到了床底下。
初秀猛然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梦,想起自己误入老宅迷了路的情景,她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努力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个梦,现实中的老宅并不像梦里那样可怕。
这样想着,医生那清高冷傲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初秀就不由得担心起来,她突然决定不把那个可怕的梦境告诉明哲了,怕这个梦会干扰了他们寻找苏婉的行动。
于是她镇定了一下,左右看着,试探着小声叫道:“有人吗?” 无人应答。
整个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很的,一只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大电视对面,是一套深蓝色的布艺沙发。
初秀注意到沙发的布面上还凹陷着,仿佛有人刚刚从上面起身而去,使她忍不住像一个真正的侦探那样,过去摸了一把,试了试残留的温度。
她闻到了医生身上特有的气息,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心情不由得复杂起来,既希望在这里找到苏婉,又害怕找到苏婉。
明哲在屋子里四处察看着,根本没有苏婉的影子,也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初秀进了套间,看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有一铺大炕,上面空空荡荡的,却没什么灰尘,好像不久前有人住过。
她愣住了。
“苏婉!苏婉你在这儿吗?”明哲大声喊。
屋子里静静的,仍然没有回应。
惟有墙上的一部老挂钟慢条斯理地走着,那是个手工制造的挂钟,像老古董一样,与房间其它的摆设不太谐调。
它好像掉了牙的老人,所有齿轮都不能完整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一种随时都会散架的“扎扎”的声音。
初秀正在房间里四处观察着,老挂钟突然嘶嘶啦啦地扬起了钟锤,有气无力地敲了起来。
明哲跟初秀同时心惊肉跳地抬起了头。
“当,当,当……”几下过后,钟摆像是终于耗尽了气力,寿终正寝一样停下来,指针停在了下午五点。
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又分头去寻找线索。
这时,“狞笑”突然从床下钻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献宝似地朝初秀跑过来。
初秀伸手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只女人用的小发卡。
“明哲……”初秀被这意外的发现震惊了,她把发卡攥在手里,跑到明哲面前,看着他,慢慢打开了掌心。
明哲一把抢过发卡,用手电照着,惊讶地叫道:“这是苏婉的!” “你能肯定吗?” “当然能!这就是苏婉的。
” “这么说苏婉真的在这儿!”初秀的担心终于变成了事实。
她宁愿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医生还是那个医生,这些可怕的事情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那该多好啊! “可她人呢?”明哲焦急地往四处扫视着,他把目光停在了书架上。
“你看!那是什么?” 书架的一个格子上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圆圆的米黄色人头骨。
明哲和初秀慢慢走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骷髅。
头骨的眼睛部位是两个狰狞的窟窿,牙齿一个不少地嵌在牙槽上。
其他部位都非常光滑圆润,似乎是被一双手时常把玩过的,就像玩弄一只普通玩具那样。
“当医生的人,胆子真大!”初秀惊惧地与明哲对视了一下。
手电光移动着,书架上还摆放着一些关于历史和考古方面的书籍和几个看不出什么价值的灰了巴唧的陶器,有的破了洞,有的缺了边儿。
初秀拉开了书柜旁边的一扇门,里面格子上的东西立即触目惊心地显现在他们面前,在一堆旧书里,有一只粉红色的化妆品袋,丝绸面料闪闪发光,上面扎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和化妆品袋放在一起的,是一只紫红色的皮鞋!与那只丢弃在冰河上的女式皮鞋正是一双。
两人顿时愣住了。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隐隐传来汽车引擎声。
汽车的轰鸣声渐渐近了…… “他回来了!” 这一瞬间, 医生在初秀心中的形象完全变了样,初秀对这个男人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那个有着迷人嗓音和英俊外貌的医生如此可恶又可怕!他到底会把苏婉怎么样呢? 听着汽车引擎声,初秀和明哲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两人慌乱地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
“快出去!”初秀猛省过来,拉起明哲就往门外跑,大狼狗又“汪汪”地狂叫起来。
两人跑到后院直奔大墙。
“梯子!梯子在哪儿?完了!我们出不去了。
” “快上树!快上树啊!”明哲一边催促,一边往一棵树上爬,爬了几下就滑了下来。
明哲又想让初秀先爬上去。
“可是……我爬不上去!”初秀急得团团转。
明哲把她托举起来,试了两次,可大树太高了,她还是失败地从光溜溜的树身上掉了下来。
“快躲起来!”初秀四处张望着寻找藏身之处。
不远处有一个木柴垛,初秀急中生智拉起明哲就往木柴垛后面跑。
一个地窖口高高地耸立在木柴垛后面,她用力去掀盖在上面的木头盖子。
“快来帮我一下!”两人打开了沉重的木盖儿,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暴露出来了…… “你先下去!”明哲拉着初秀的手把她送了下去,自己也紧接着跳进地窖里。
“我们怎么办?他要是看见地窖门打开了,就会发现我们的。
” “快!把盖子重新盖好……”明哲探出半个身子,拉过那个沉甸甸的圆木盖子,用双手托举着,一点点地挪到不露缝隙为止。
这时,医生的汽车已经开进了院子里,只听“砰”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医生此刻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气,闷闷地从汽车里钻了出来。
今天下午他在地下工作时,一直感到心神不宁,本想进城去散散心,顺便在外面的酒店吃一顿可口的饭菜。
可是不知怎么了,车开到半路,他就越来越不想继续往前走,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就在路边小店里胡乱买了点儿食物,掉转了车头。
刚才还暴躁地狂叫的大狼狗,这会儿看到了主人,立刻迎上来,亲热地用嘴拱着医生的裤脚“吱吱”地乱转。
“发生了什么事?法老?你怎么啦?”医生摸了摸它的头,发现狼狗的脸上有汗,他的脸色严峻了。
他把拴在狗脖子上的铁链打开,法老立刻“嗖”地一下窜到后院儿去了。
医生把买来的东西送进房里,他的眼睛在挂着的猎枪上匆匆扫了一下,返身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法老已经跑了回来,凑上前挡着他的路。
“你这个傻瓜!还不再去好好看看……”医生抬腿一脚,踢在了狼狗的肋上,它哀嚎一声,又跑回到后院儿去了,这一回立即传来了它的叫声。
“你听!狗叫……”躲在地窖里的初秀竖起耳朵注意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随着狼狗的叫声,似乎有脚步慢慢移动过来。
“完了,他发现我们了。
”初秀一把拉过明哲躲在了咸菜缸的后面,心脏“咚咚咚”地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他们感觉到有脚步声正从不远处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初秀不由得把身体紧紧依靠在墙壁上,恨不能立即打个洞,钻进土里才好。
突然“忽”的一声,明哲回过头来,发现初秀不见了。
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初秀在黑暗中悄声叫他: “明哲!快进来……” 明哲的手电照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只见初秀的脸在里面一闪。
“这里还有个洞?”明哲慌忙钻了进去,脚一沾地,一股冷嗖嗖的潮湿的空 气就扑面而来。
他听到初秀的声音战战兢兢地在耳边悄悄响起: “这里面可能是个防空洞……” “别管那么多了!快点儿进去……”明哲说着,率先往里面的通道跑去。
初秀紧随其后。
“注意点儿,这里有台阶!”明哲的声音在洞里发出空旷的回声。
初秀跟在后面用脚试探着,这条通道是通向更深的地下的,一级一级的台阶曲里拐弯,直转得初秀已经不能辨别方向。
手电光越来越暗淡,几乎就要“失明”了。
又拐过一个弯,手电终于灭了。
“怎么了?手电!手电呢?”初秀在后面惊惶失措地小声问道。
“没电了。
”明哲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怯怯地说。
黑暗,像一块巨幅的裹尸布,死死地包裹着两个人,两人都长长地伸出手去,似乎想把这黑布撕开。
“我什么也看不见,明哲你慢点儿走啊!”初秀磕磕绊绊地走着,她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拉住他的手。
“别怕,我在这儿呢……这个防空洞很长,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明哲说着,脚步停了下来。
初秀想起姨妈讲过的经历:小时候随父母到姥姥家,公社里的大喇叭一播放防空警报,他们这些小孩子就兴奋得像真的有“敌机”飞临一样,跟着大人一窝蜂地钻进挖得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所谓防空洞里。
那是在文革中落实“备战备荒”的最高批示,村民们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在繁重的农活之余,胡乱掘出来的,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
看来也有挖得像模像样的,比如眼前这个。
初秀跟明哲摸着黑,慌慌张张拾级而下,一不留神,初秀在陡峭的台阶上跌倒,撞到了前面的明哲,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一路滚落下去。
“明哲,你没事儿吧?” “没事……”明哲从眩晕中回过神来,趴在地上四处摸索他的眼镜。
他摸到的是一块平坦的石板地。
“台阶没有了!” 初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在平坦的地面上走了几步: “真的!我们到了平地上了。
这里好像还是一段隧道!医生说不定已经进了地窖,也许就在后面,我们得继续朝前走!” “我的眼镜!”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里又看不见,要眼镜有什么用呢?快走吧!”初秀拉着明哲就朝前走。
这是一条很曲折的通道,两侧全是硬硬的石壁,上面像涂了一层斑驳的灰状涂料。
初秀摸索着,不小心沾了两手。
“到头了!走不了了!”初秀听见明哲绝望的声音传来。
她慌乱地在黑暗中到处摸索着,四处都是坚硬的石壁,真的无路可走了。
“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明哲茫然失措。
“这下可麻烦了……你听,他好像没有追过来。
”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初秀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明哲朝初秀的位置摸索过去。
“好像是一些木棍,轻飘飘的……圆圆的……” 突然,初秀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初老师!你到底怎么啦?” “骨头!好像是死人的……骨头!” 明哲的头皮像通了电流,“刷”地一下从头顶麻到了脚趾。
“不会的。
你在哪儿?来拉住我的手!”他安慰着初秀,但嘴唇却不听话地一直在发抖。
“你别过来!这里到处都是……”初秀脑海里出现了自己坐在一堆白骨当中的情景,几乎要哭出来了。
明哲朝前一迈,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身子一歪,人就趴在了地上。
两手触摸之处,是一些硬硬的、散乱的枯柴般的东西。
明哲魂不守舍地爬了起来,他不敢声张,只是蹲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明哲!”初秀试探着叫了一声。
“我在这儿。
”明哲的声音听上去颤颤微微的。
“这里真可怕……”初秀在暗中呻吟般地悄声说。
“……”明哲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才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初秀跟明哲各自背靠着墙壁蹲在可怖的尸骨当中,茫然不知所措。
洞里静得能听见两个人沉重的呼吸。
“初老师……” “……” “连累你在这里受罪,我真是对不起你。
” “你别说话!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说话间,一个东西在身旁“哧溜”一下窜了过去,吓得两人浑身一激凌。
过了一会儿,角落里传来琐琐碎碎的声音,像是小动物正在啃噬着什么,初秀觉得它很快就要爬到自己身上来了! 那奇怪的声音刺激着两人的神经,就像听见从一块木板里往外拔出生了锈的钉子那样让人难以忍受。
“是老鼠吗?”初秀小声问。
“大概是吧?”明哲钻心地难受,咬着牙根。
“它们在啃什么?” “我不知道。
谁知道这洞里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快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了!”初秀噤若寒蝉地阻止他。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那些骨头的?” “不知道,我的脑子都乱了。
我看过很多历险小说,我想……医生不是说过这里曾经是古战场吗?我也听孩子们说过,下过一场暴雨之后,小河里的水就常常会在岸边冲刷出一些人骨架来。
” 周围又沉寂下来。
刚才医生走进院子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出事儿了。
最近他常常有这种感觉, 老是觉得周围潜伏着一种危险,而这危险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从走进这个院子,自己就注定要与神秘可怖的死神和无处不在的阴魂打交道了。
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是医生,如果没有那些现代科学理论的支撑,他恐怕早就被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摆脱不掉的折磨致死了。
法老的叫声渐渐地弱下来了,那个危险的东西好像已经远去了。
医生像一只优秀的警犬那样,迅速扫视一周,并皱了皱他那灵敏的鼻子,然后,在院子里仔细地巡视了一遍。
地窖门关着,没看出什么异常,其他地方也没发现什么情况。
他终于放松了浑身绷紧着的肌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神经过敏。
他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在关上门的一瞬间还不忘回头仔细察看了一下大门方向的动静。
其实他根本看不到大门,它被那个高高的影壁挡住了。
但是他必须看一看才放心,哪怕只是一个虚拟动作,也必须完成,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还是静静地坐在灯下,他从城里回来后,就一直这样心神不安地坐在那里。
他一会儿想着,应该再找个帮手来,以便早日打开通往墓室中心地带的通道。
那是真正的高智商脑力 重量级体力劳动,对于自己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来说,动脑筋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要论出力气,实在是难以胜任。
一会儿又想,怎么对付那个姓初的女教师和她的男同学呢? 自从这两个陌生人闯入龙山村,他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
显然,老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尤其是那个女教师,那双眼睛好像整天在盯着自己。
现在她又领来了一个男人,还总是到处转悠,不知想干什么!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彻底搅乱了他平静的生活,这些日子,老宅四周一直充满了危险和不安,他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了。
四周太安静了。
静得使人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儿。
刚才还狂躁地乱跳乱叫的大狼狗,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儿动静。
反常。
医生猛然站起来,走出屋去。
“法老!你在哪儿?法老!”医生大声叫道。
他快步走到狗窝里,低头朝里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
“法老!” 大狼狗从远远的暗处跑了过来,它长长的四肢绷得笔直,竖起尖尖的耳朵,抬头四处警觉地张望着,似乎进入了战斗前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它好像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烦躁不安地在地上转着圈子,并不到医生身边来。
“法老!你怎么啦?啊?”医生走过去,用双手捧起它的头,焦急地摇着它,狼狗低低地叫了一声。
医生直起身来朝四周看去,大树的影子在夜幕中静止不动,像在掩护着大墙下阴影里潜伏着的不可知的危险。
“法老,我们应该再去看看。
” 医生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疾步回了屋子,取了猎枪,迅速出门来,然后,一步一步,稳稳地朝院子后面的地窖走去。
大狼狗立即竖起耳朵,紧随其后。
“砰……砰……!” 几声沉闷的响动从地底下传来, 发出的震波一直传到两人的脊背,初秀和明哲都不禁跳了起来,他们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可是谁也看不见谁。
“什么声音?”明哲打破了沉默。
初秀没有吭声。
她把耳朵紧紧贴在一面墙壁上倾听着,墙壁是大块儿的石头砌的,贴在上面冰冷冰冷。
时间过得真慢。
又一声响声传来的时候,洞壁似乎稀稀簌簌掉下一些灰屑来。
这回初秀清楚地辨别出了声音发出的位置。
“明哲,隔壁好像有人!” “有人?”明哲只觉得头发都根根直立起来。
“我感觉到,这地下不只是防空洞那么简单!……不管是什么,我们别忘了是来找苏婉的!那边的人说不定……” “哎呀!对对对……”明哲立即激动得哆嗦起来,他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个正在发着高烧的病人。
“你快来摸摸看,这面墙好像是一道门,有很多石头缝儿,声音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初秀边说,边用手在石壁上摸索着,摸着摸着,她愣住了,这石头这么大的块儿!还这么整齐!她想起了参观北京十三陵时见到的情形,突然吓了一跳,渤海国古墓群的传说顿时涌上了脑际…… 难道这里是一处没被发现的古墓吗? 初秀想起了陈爷爷那可怕的故事里讲的棺材和里面栩栩如生的……难道这老宅下面的通道直通一个古墓群?医生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在这儿蜇居,就是为了这下面的宝藏? 难怪医生每两天就要到城里的大酒店去大吃大喝一通,还鬼鬼祟祟地与什么人会面……原来他是在销赃! 初秀又想起了医生汽车上那些纸箱和纸箱里的“易碎物品”,她的心开始乱跳起来,医生是个盗墓贼的严酷现实就摆在面前,她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初秀连忙打断自己的思路,恨不能把不愉快一下挥去,她叫着明哲: “明哲!你在哪儿?你快来摸摸这墙壁呀……” 初秀用手掌用力拍了两下石壁,明哲也用拳头砸了两下,这时里面传出的“砰砰”声突然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里面真的会有人吗?”明哲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明哲,我觉得咱们是闯进古墓了!你摸摸,这些大石块儿,还有一间连着一间的石头墓室……”初秀再也忍不住了,她试探着小声说道。
“真的呀!而且那边还有一间!”明哲也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不止两三间呢?”初秀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想……医生可能是个偷盗古墓的家伙!” 明哲突然不出声了,他大概意识到处境的凶多吉少,也许是为苏婉感到担心。
“你说,那边那个人,会不会是苏婉?”他突然试探着问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快点儿试试,看能不能先把这道门打开!”初秀突然急切地到处摸索起来,她的手在石壁上摩挲着的声音“沙沙”作响。
“对,快试试!”明哲一想到苏婉,立刻用力撞着那面墙。
墙上的尘土簌簌掉落下来,厚厚的石墙纹丝未动。
“不行,硬撞是不行的。
这门上也许有什么机关,找找,快找找……” “这是什么?这儿有一个东西!”明哲摸到了一个一米多高、类似石碑的大石块儿。
“如果我们有一盏灯就好了。
” 初秀话音刚落,一束微弱的光线应声从背后射来,“汪汪”的狗叫声带着回音,隐隐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通道里立刻充满了恐怖气氛,初秀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电影《福尔摩斯与巴斯克威尔的猎犬》里一只恶犬冲上来的情景。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初秀心里反倒突然镇定下来,她没有回头,只是僵着身体小声对明哲说: “他来了。
”对于陈大个子、疤脸儿和小广东这三个神秘来客, 这一晚的经历,简直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噩梦。
当了多年盗墓贼的疤脸儿是陈大个儿请来的“专家”,而小广东是个古董贩子,早就对这一带的渤海国古墓群有所耳闻,这一回也经不住诱惑跟了来。
按计划,他们一来到龙山村,就会有人接应,可那个该死的邱瘸子突然不见了,他们只在他找到一个白头发的疯老太婆。
那老太婆说她儿子已经死了。
这个该死的瘸子!他一定是把卖情报的钱赌尽、喝光,然后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这么不守信用! 陈大个子和邱瘸子在一个监狱服过刑,邱瘸子和陶医生达成那个“口头协议”后,就在陶凡离开监狱的几个月时间里,又将他的“情报”转卖给了陈大个子。
陈大个子刚刚出狱,就立即纠集了两个同伙,赶往冰雪覆盖的龙山村,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没办法,他们只好按邱瘸子提供的大概路线,连续几天趁深夜在这一带分头活动,摸情况,找线索。
疤脸儿自称是邱老太太的娘家侄子,可是在老太太身上没有搞到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陈大个子则按照邱瘸子在狱中含糊其辞地描述的方位和地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这个入口。
他们在冰天雪地里一直折腾到今晚,终于正式采取行动了。
距离老宅大墙一百多米的山脚下一条沟壑深处,就是他们要找的入口。
积雪被风吹得在这里堆积成厚厚的一层硬壳,陈大个子一上去就陷得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可看不出这里有什么机关。
那个邱瘸子没有骗你吧?”看着陷入雪坑的陈大个子,疤脸急得连忙上前拉他,不料自己也掉进了雪坑,两人挣扎着往一旁扒雪,而小广东则站在一边踌蹰着不想动手。
“大概就是这儿了,快动手吧!不动手怎么能知道他骗没骗咱们?”陈大个子一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雪粉,一边气急败坏地催促道。
于是,三个人从背上卸下东西,开始用铁锹清除积雪,不多时,一块大大的青石板就显露出来。
“听!什么声音?”小广东紧张地停止了动作。
头顶黑暗的树影中,好像有一张极大的翅膀在呼扇着,刮起了一阵阵阴风,三人觉得刚出了汗的脊背一阵发凉。
“不过是一只鸟。
胆小鬼!”陈大个子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吧。
” 石板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三人打开手电,钻入洞里。
小广东最后一个钻进去,他听见那只大鸟怪叫了一声,似在阴险地嘲笑他们。
他们趴在洞里,像虫子一样费劲儿地朝里面钻进去,直到进入一条石砌的宽敞通道,才爬起来,但还得弯着腰。
“这里有一个洞!” 走在前面的陈大个子看到了通道侧壁上的一个圆形洞口。
“这洞壁乱七八糟的,一点儿不规则,好像有人挖过了。
他妈的!弄不好可能要扑空……”疤脸儿犹豫地打量着洞口。
穿过迷宫一样扑朔迷离的地下通道,当三个人进入一间小型石室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情景顿时令他们毛骨悚然。
地面上散乱地丢弃着一堆堆白骨,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发出阴森惨白的反光。
在骸骨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卧着几个人。
确切地说,是几具尸体。
三个人被这意外的发现震惊了。
陈大个子慢慢蹲下身来,用手电照着他们。
有具尸体的鼻子已经不见了,显得面目格外狰狞。
还有一个小孩儿的尸体,满身凝结着黑色的血污,小小的手掌上只剩下稀疏的两三根手指,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被某种啮齿动物啃噬过的痕迹。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沉默着,谁也没有吭声,但心里却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们小心地绕过白骨,前方出现了一条通道,左右两壁是用长方形的大面积石块儿砌成,顶部也是大块的石板。
“他妈的,怎么还没到?邱瘸子说,从山脚进来比从老宅进来距离近多了……”陈大个子左右张望着。
“看样儿这条通道的前方就是墓室正门,说不定很快就到了。
”疤脸说着,绕过陈大个子,径直往里走去,另两人也赶紧默默跟上。
手电光下出现了一面垒成半圆形放射状花纹的石壁,石壁前立着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三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围拢过去,三只手电同时照在碑上。
这是一块花岗岩雕刻的石碑,呈圭形,四周刻有精美细致的蔓草花纹,石碑顶端刻着云朵状的卷曲花纹。
上面的碑文是工整的繁体楷书,密密麻麻的,有数百字。
在手电光的照耀下,疤脸儿内行地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碑上的铭文,半天没吭声。
“快告诉我们,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陈大个子看不懂铭文,只好不耐烦地冲疤脸儿嚷道。
“这是墓志铭,上面记载着这间墓室的主人是一位渤海国的公主,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死时年仅二十五岁。
” “他妈的!不是传染病吧?”陈大个子话音刚落,小广东就缩着脖子退了好几步: “快看看上面还写了些什么?” “无非是介绍一下公主的生平,歌颂她的为人,都是古人的套话,什么贤德之类的,没什么稀奇的。
” “只要不传染就行!”陈大个子不禁浮想联翩:“我猜,她一定挺漂亮。
一个沉睡了上千年的美人儿,早就变成海边儿晾晒的一条鱼干了吧?也许就剩一堆白骨了!你们想想啊,一个一千多年前真正的公主……现在是什么样儿了呢?” “你小子狗嘴吐不出像牙来。
据我看,这里葬的是渤海国的小公主,听说她活着时很受父亲宠爱,而且是死在她父亲之前,老爸一定给了她不少随葬的宝物……快点儿进去看看吧,里头肯定有好东西!”疤脸儿不屑听陈大个子胡说八道,他抬着打量着石壁上的半圆形花纹,那显然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现在它紧紧封闭着。
“就是这儿了。
”疤脸儿自言自语地掏出钻头,忙乎了半天,在石壁下面凿了几个小孔,安装了炸药,然后躲进通道里。
几声闷响过后,顿时乌烟瘴气,可是石门却纹丝不动。
疤脸儿只好在石壁和石板地面的接缝上动脑筋,他反复装了三次炸药,才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比老鼠洞大不了多少。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挖带凿地勉强把洞口扩大了一点儿,当他们爬进室内的时候,立即呆住了。
他们心醉神迷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墓室里,站在多不胜数的陪葬物品中间,伸长了脖子,半天无法挪动脚步。
“吊他老母!我好像在做梦耶!”小广东揉揉眼睛,傻了一样地看着那些东西,呆呆地感叹着。
“原来这里根本就没被盗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这里!”疤脸儿激动得声音发抖,他僵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里露出了贪婪的光泽。
“我在龙山这一带转了好几年了,一件像样儿的东西也没见过,没想到真正的宝贝都藏在这儿呢……”小广东梦呓般的声音在陈大个子耳朵后面响起,“不过,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 “什么?你什么意思?”陈大个子转头惊恐地四顾。
四壁似乎突然刮起一阵阴风,他觉得后背陡然发凉。
“他们广东人迷信,说是冲撞了死人的灵魂要遭报应,净胡扯!我干了这么多年了,还没听说过呢……”疤脸儿不以为然地对陈大个子说,“动手吧,要快。
” “你没听过那个传说吗?只要谁第一个惊动了死者的灵魂,他就会遭到死亡的诅咒!”小广东还是冷冷地坚持说。
陈大个子突然吃惊地:“如果这里没被盗过,那我们就是第一个……?”他被自己的话吓住了,一声不吭地盯着四周,似乎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屁话!要是被盗过了,咱们还能弄到值钱的东西吗?”疤脸儿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这是整个地下宫殿中最大的一间墓室。
在石室的正中间,一个离地一米左右的石床上,摆放着一口巨型的棺材。
在棺材前方,蹲踞着两座石狮,可以看出那是一雄一雌,张着大口,昂首瞠目,神态栩栩如生,威武慑人。
四周的墙壁上是一面面对称的大幅壁画。
壁画保存得非常完好,色彩鲜艳,画面上的人物和各种动物造型逼真,线条优美。
一些奇怪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穿插其间。
三人的闯入搅动了墓室里的气流,壁画上有几片彩色的墙皮脱落下来,飘忽地落在了地上。
壁画下面摆放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随葬物品,有大大小小的罐子和长颈陶瓶等各种陶制器皿。
其中还有人物,车马,动物,造型奇特,大小不一。
形状各异的瓷器盘子和色彩不一的瓷器工艺品,上面都描绘着精美的图案。
一只柴檀木的首饰匣放在棺木前面,金质饰物上繁琐的花纹在手电筒的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眼花缭乱。
陈大个子和疤脸儿都不由得伸出手去,想立刻抓起那只首饰匣,小广东制止了他们。
“先别动!先烧柱香,念个咒解解吧,我可不想得罪古代的亡灵。
”说着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烛,小心地点起来。
“我*!早知道你他妈这么罗嗦,我就不让你来了……”陈大个子烦躁地看了看疤脸儿,疤脸儿早把一样东西偷偷装进了自己的包里,一边装一边贪婪地说: “我只想快点儿把这些东西装进口袋,赶紧溜之乎也。
” 看样儿他已经不能自持,眼睛闪射出贪婪的光芒。
当陈大个子的手电光移动到四周的角落里时,突然发现,似乎有几个人站在那里。
“你们看!”陈大个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失声惊叫。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内发出恐怖的回响,陌生得反而更加吓坏了自己。
小广东手里的香火被惊得掉在了地下。
“你别一惊一咋的,好不好?”疤脸儿嘲笑地说,“怎么像个老娘们儿似的,动不动就大喊大叫?” “那……那……”陈大个子哆嗦着指向墙角。
三个人的手电一齐射向墓室的角落。
墙角上那几个人影一动不动。
三人恐惧地盯着墙角,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挪到近前。
那是几具年代久远的女性陪葬者的遗骸,她们或坐或卧,装束繁琐而古怪。
身上的衣服还保留着织物的纹路,只是人和衣服都腐败得灰蒙蒙的,像一团雾,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立刻“腾”地化作一股烟尘,消散而去。
“真可怕,他们把这些年轻的女人活活地陪葬了。
”小广东嘟哝着,慢慢退后。
遗骸的群像笼罩在手电筒射出的一圈光束里。
陈大个子呆呆地盯着她们,一动也不敢动,似乎一动,那些古尸就会一跃而起,朝自己扑过来。
疤脸儿的一声大喊,才把他从迷失中惊醒: “快点儿吧,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还用你提醒?要不是我,你们能找到这地方吗?” 陈大个子诡秘地环视了一周,突然压低了声音,“看来,我们要小心点儿,这些冤魂要是觉得报仇的时机到了……会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小广东终于失声尖叫起来。
“你不是刚才还在讲那些死亡诅咒的传说吗?”陈大个子反唇相讥。
三个人一时都若有所思地陷入沉默之中。
疤脸儿忍不住伸手抓过了首饰匣,正要用工具撬开,盖子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三人同时吃惊道: “什么?空的!”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疤脸儿盯着陈大个子,陈大个儿盯着首饰匣。
“有人来过!”疤脸儿怒叫道。
“不可能!”陈大个子连忙否认,“别忘了,我们是炸了门才进来的!” 他上前察看了一下棺材,若有所思: “棺材好像没开过,快打开看看!” “哦……你现在不害怕死亡的诅咒了?”疤脸儿讽刺地问,他看到陈大个子已经在动手,只好也跟过去帮忙。
小广东远远地站着,一动不动。
“我估计公主身上一定带着些无价之宝,别忘了,古代的首饰绝对值钱!万一弄到一颗夜明珠、或是祖母绿什么的……嘿,快过来帮帮我!要是能拿到什么宝贝,咱们二一添作五。
” 小广东听了陈大个子的话,才迟疑地挪动着脚步上前。
出乎意料的是,棺盖并没有想像的那样沉重,还没怎么用力,就慢慢地滑动了。
随着幽灵般“嘎嘎”的响声,三个人同时觉得身上像通了电流一般,牙根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Introduce:It seems that whats did not happen.
First beautiful go off faints in the yip sound in chaotic, she dreams of herself on the hillside before a person goes in the village, a solar month of 31 days that there is an innocence on the head is bright, the narrow meandering footpath below the foot presents the mark that gives a hoar in the dim light of night.
Going, feel backside somebody followed to come up suddenly, her set sb's teeth looks later, it is old lady of that hoary-headed Qiu.
Whats do not say the old lady this time, it is silent as the grave only, chasing after her closely, frighten first beautiful make off at once! Run ah run, look up, it is old in front curtilage black gate, towering aloft high, she thought of a doctor, resembled finding emancipator, want to also did not want to pushed a gate to be gotten.
Chu Xiuzheng feels to swung terrible old lady loose at a heat when, discover oneself are in however old curtilage in wandering, how cannot also find way.
She takes another room from a house, every are black whats look not clear, where to have the doctor's sign? She goes at the same time, extending two hands ahead hard at the same time, resemble a blind person in that way, feel in disorder everywhere, caught two air only however.
She goes ah go, then black house resembles growing long corridor same, how to go to also be less than a head.
She is hesitating, suddenly one foot walks empty, flicker one, whole person resembled falling into a deep well, drop continuously go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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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is frightened so that cry, random pedal random kick, feel a hand is pushing her suddenly: "Teacher teacher, you wake wake! " Chu Xiupu arris one sit up, saw the little face with silver-colored cowardly branch, she is looking at herself pitiably in darkness.
"Alas, the teacher made a dream, quite fearsome! Have nothing to do of have nothing to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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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st lay down! " she builds a quilt to silver-colored branch at the same time, at the same time the dream that recalling that dreariness, the heart still is in " Dong Dong " frisk, stop not the dwelling place shudders.
Hearing the breathing voice with silver-colored even branch, chu Xiuhui is thinking a moment ago that strange dream, do not understand this dream after all adumbrative what.
She remembered that day late night, old curtilage big iron gate that breathtaking noise, remembered Su Wan drops that only red leather shoes on the brook, the feeling with can't help one plant strange emerges mind: In the dream oneself, is can you be Su Wan vicarious? Won't the thing in the dream be Su Wan's experience? First show is abrupt be eager to seeing Ming Zhe, tell him this nightmare and him feeling.
And, she wants to go than any moment now old curtilage in explore one time, clear up doctor and the relation of a series of bizarre episode at least, see this individual hide mysteriously in the country, what doing after all? Doctor Tao Fan sits by datura, slow-witted slow-witted ground looks at that purple flower, be immersed in in brooding, do not have with extricate oneself.
Oneself are outstanding as exp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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