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故事]夺命马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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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二筒街的早晨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发生,地处城南、东西走向的二筒街也不例外。
二筒街的东端,是本市74路公交车的起点站。去年,陈丽娇在距离始发站不远的地方租房开起了诊所,独自打理。一个人生活,难免枯燥乏味,陈丽娇就用泡吧来打发寂寞时光。尽管,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没办法,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柄。这天清晨,当她脚步凌乱地走到街口时,脚下一闪,差点扑进冯二的怀里。
通宵泡吧的女人没几个好货色,还是离远点好。冯二暗自咕哝一句,侧身正想绕过去,却又收住脚,两眼直勾勾地盯紧了陈丽娇半隐半露、风光无限的胸口。与此同时,一声含糊不清的娇嗔如虫子般爬进了耳鼓:“老公,你怎么不管我?快扶我回家,我头晕——”
碰到这种情况,十个男人会有九个伸手帮忙。冯二几乎在眨眼间就改变了念头:见色不救,天地不容。谁料,乐颠颠凑上前刚搀住陈丽娇,陈丽娇突然翻脸,扬手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流氓,拿开你的脏手!”
尖叫声起,冯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既愚蠢又严重的错误——他的手,透过陈丽娇的腋下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就在两人撕撕扯扯、吵作一团的当儿,棋盘巷口也在上演一出激烈骂战。
棋盘巷口是74路公交的第二站。站牌附近,摆放着一只形如棺材、但比棺材还要宽大的垃圾箱。街边早餐店的老板娘拎着满满一桶杂物,拽掉盖在垃圾箱上的纸壳,“哗啦”倒了进去。磕磕铁皮桶正要回店,臭烘烘的垃圾箱内霍地跳起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张口就骂:“喂,你出门没带眼珠子啊?干吗往我身上倒?!”
倒垃圾倒出个吓人叨怪的怪物来,老板娘惊得“妈呀”大叫,接连倒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强按着怦怦心跳一认出对方,老板娘当即爬起身,连喊带骂开了火:“大头癞,你要吓死我啊?活该,这是垃圾箱,不是旅店,谁叫你睡里面来着?”
这个流浪汉在这一带乞讨已有大半年时间,因脑袋上生过癞疮,留下了斑斑疤痕,居民们就送了他个大头癞的绰号。大头癞抖去满头满身的果皮烂菜叶,气鼓鼓回道:“我想睡你床上,就怕老板不答应,会打死我!”
这面正吵得火药味十足,十米开外,周天昊边抽烟边看表,焦急等待公交车的到来。每天早晨,74路公交车会在6点发出首班车,运行3分钟后抵达棋盘巷口。可公交毕竟不是高铁,动不动就跟抽风似的误点。眼瞅已过了两分钟还瞄不到首班车的影子,周天昊把对公交的不满全发泄在了香烟上,恨不得一口就吸到烟屁股。
6点10分,首班车终于摇摇晃晃地到了。抬腿上车前,周天昊又习惯性地将扔在地上的烟蒂踢进了脚下马葫芦的缝隙。这绝对是个足以致命的举动——仅仅迈出半步,就听“轰”的一声震耳巨响,马葫芦盖腾空而起,一股蓝色火焰随之蹿出。不等周天昊想明白怎么回事,强大的气浪已将他卷起,重重摔进了车门……
2。鬼催命
在东北,下水道又叫马葫芦。马葫芦分两种,一是四通八达的排水管网,二是类似地窖的渗水井,深达五六米,彼此各不相连。有些临街店主不地道,经常撬开盖子往里倾倒污水垃圾,久而久之,里面自会沤发、囤积大量沼气,引发爆炸当在情理之中。周天昊脚踩的“害人坑”,便属后者。
短短数分钟,马葫芦爆炸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看到居民纷纷往棋盘巷口跑,酒意未消的陈丽娇也走出门,向一位晨练的大妈询问出了什么事。大妈满脸惊悸,惶惶回道:“马葫芦闹妖,炸死人了——”
陈丽娇一听,抬腿就跑。一赶到地儿,警方已拉起隔离带封锁了现场。挤进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望去,只见马葫芦旁卧着个男子,满身血污,看样子早断了气。站在陈丽娇旁侧的早餐店老板娘一个劲地跟人嘀嘀咕咕:真吓人,轰,井盖飞上了天。那个男人也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偏偏让井盖砸中了脑袋。那是铁的啊,不是木头,就算有九条命也难活。正说得唾沫横飞,她的老公几步奔来,黑着脸训斥道:“别胡咧咧了,回店招呼客人去。啥倒霉?这叫鬼催命!”
早在几年前,这个马葫芦确实“吃”过人:该死的损贼偷走了井盖,致使一个路人失足跌进,当场磕破后脑,不治身亡。按民间说法,这个倒霉鬼要投胎转世,必须找到替身。那替身会是谁?陈丽娇愈发心慌,扯断隔离带冲了进去。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紧忙拦住她,不容置疑地说道:“这位女士,请退后!”
“别拦我,让我看看是不是我老公?”陈丽娇急切叫嚷。
警察问:“你老公叫什么名字?”
“周天昊。”陈丽娇拖着哭腔不停哀求,“他就住在棋盘巷,天天都坐首班车。求求你,快让我过去,我不能没有他啊。”
“你不必看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身份证,死者姓魏,叫魏东。”警察话刚出口,惊魂未定的周天昊便挤到跟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陈丽娇,一时间感动得热泪盈眶:“老婆,我命大,没死,谢谢,谢谢你来看我——”
“老公,可吓死我了。我,我……你放开我,我是来看热闹的。”陈丽娇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推开周天昊,一拧身退出了围观人群。周天昊快步追上,再三劝陈丽娇回家住。陈丽娇眼泪顿收,硬邦邦回道:“没门。我再坚持半年,我们之间就毫无关系了!”
“老婆,我承认我浑蛋,我对不起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看得出你没忘了我,不然,你也不会那么着急——”
陈丽娇站住了。恰恰此时,手机响了。陈丽娇摸到手中扫了一眼,是个没有显示号码的未知电话。不待按下接听键,对方却挂了机。陈丽娇回过头,瞪视着周天昊冷哼:“实话说吧,我那是鳄鱼的眼泪。这么回答你该死心了吧?请记住,别去骚扰我!”
3。冤魂来电
长相帅气、外表俊朗的周天昊曾是陈丽娇的病人。5年前,周天昊患上了社交恐怖症,几次去陈丽娇开的心理诊所接受矫治和疏导。一来二去,两人互生好感与爱意,最终登记结婚走到了一起。但让陈丽娇始料不及的是,周天昊的病治过了头,不仅能轻松应对各种社交活动,还学会了花言巧语,哄得不少女孩子围着他团团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床上。更可恨的还在后头,每次偷香窃玉回到家,他都要把那些令人作呕的新花样在陈丽娇身上演示一番。身为心理医生,陈丽娇最善察言观色,岂能看不破周天昊肚子里长的那几根花花肠子?失望之中,她提出了离婚。可周天昊死活不认错,不签字,还死皮赖脸地声称要将陈丽娇靠到人老珠黄。实在没辙,陈丽娇只能选择分居。按规定,分居满二年再起诉,法院不会调解,直接就判离掉。不过,案发当日,陈丽娇又搬回了棋盘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