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我的悲情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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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 井
像一张口,永远张着,却不能言语!
坐在你的身边,我的心事和你的心事一起,飘零。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井口,忽又飞去。
她拍拍翅膀,抖落两滴露珠,像两滴清泪,
滑过我的心扉。
一阵风吹过,撩起井旁枯黄的叶,
却撩不动一口井枯萎的心事。
我幼年时,这口井像远去的童年,
用她清脆的歌喉,日夜歌唱。
担水的人们,络绎不绝,
用一路细碎的声响,演绎着生活的幸福与安宁。
而我偎依在她的身旁,允吸着她甜美的乳汁。
或许赤着脚,在溪流里悠闲着童趣!
可是,有一天,不知是何年何月。
这口井在矿山的怒吼与人们的欢呼声中渐渐瘦去,
直到像一双干瘪的眼睛,流不出半滴眼泪!
多少次,
我看见一群老人,将浑浊的目光投向井底,
她们多么渴望井底能再滋生出儿时的希望!
这口枯井,像一张口,永远张着,却不能言语!
坐在她的身边,我的心事和她的心事一起,飘零。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井口,忽又飞去。
她拍拍翅膀,抖落两滴露珠,像两滴清泪,
滑过我的心扉。
河坝的河
她也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河!
她曾经繁衍了一群灵动的孩子,叫鱼!
她曾经养育的人们,在这里洗衣、洗头…
还有成群的蜻蜓和蝴蝶,在水面悠闲地飞过,
七八岁的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手,和蜻蜓与蝴蝶一起飞行!
黄昏,吃饱的牛儿在河里喝水,还不时抬头回味!
我的童年,就像河里清脆的浪花,
时时泛起诗意
那桥、那水、那人家!
可是,就在我从童年走进中年的瞬间,
这条曾经的河变成了一条瘦瘦的溪,
萎缩在隆起的沙滩深处,
像一条受伤的蚯蚓,弯弯曲曲地蠕动着,
仿佛连自己的身体也拖不动!
她就以这种受伤的姿势行进着。
突然之间,就在突然之间,
她像一条寻找到潮湿土地的蚯蚓,消失在沙滩的表层!
在他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片黄、一片黑,
以及那断肠人遗落的目光!
父亲和他的土地
因为复杂的地形特点,家乡的土地就像山顶的大树掉下的几片落叶,
零零散散的落在峡谷每个可以喘气的角落。
但我从未听到过父亲抱怨土地的贫瘠。
他和母亲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修整着自己的土地。
一把镰刀,足可让野草不敢冒失!
一灼肥料,足可让庄稼恣意拔节!
冬季,北风呼呼地刮着,父亲却不曾闲着,他驾着耕牛,均匀地把土地翻阅。
母亲用她开裂的双手握着锄头,翻开耕牛不能翻阅的角落,或许除去细碎的石头。
父亲和母亲舍不得丢下一寸可以利用的土地。
春季,父母用双手将种子和希望一起播种。
而我,坐在母亲用锄头锄出一个小坑里,将泥土当作最美的玩具!
终于有一天,我和兄妹都在父母的土地上长大,却不愿再接过父母手中的锄头和犁铧。
我们都像时尚的年轻人一样,踏上打工的浪潮,到城市里寻找霓虹的足迹。
如今,父亲的胡须像地里的野草一样日夜疯长,他手里的镰刀却日夜苍白。
苍白得像我现实的梦!
一棵李子树
或许,父亲在种下这棵弯曲的李子树时,就没指望它能结出一粒像样的籽。
否则,父亲为啥把它种在这样坚硬而贫瘠的土地上?
我亲眼看见父亲的锄头与坚硬的土地碰撞出四射的火花!
何况这是大路边,每个小孩都可以用手揪住它细小的桠枝摇摇!
但令我意外的是,这棵李子树居然活了——艰辛地活了!
当我再见它时,它已胳膊肘般粗了。
顺着弯曲的方向,它将枝头伸向了长满荆棘的丛林。
但或许,因四周树木的葱郁,它只能保持着萎缩的姿势!
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无知的大人,
在它弯曲的地方,留下无数条斧头的痕迹!
我看见它身体里渗出的泪,凝固成沧桑的结!
我不知道,在每个夜晚,它都要做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梦!
不知下一斧头会在何时无端地落在心扉!
我还多次看见一群孩子荡秋千一样,将双手挂在它的枝头荡动,
一片片树叶和枝条被折落下来。
我抚摸着它满是茧子的树皮和凝固的眼泪,内心止不住的颤抖!
我甚至埋怨父亲的选择!
令我惊喜的是,在每个春天,在每次沧桑之后,它依然将几朵雪白的花儿挂在枝头!
然后发芽。然后结出青色的果。
然我从未看见任何人吃过这棵树上的果实,包括父亲。它们只能沦落为孩子们手中的玩具!
后来,邻居买了摩托,嫌树挡路,便砍了。
就在它即将将雪白的花儿送上枝头的瞬间。
我听见我的梦和它的花儿一起飘落的声音!
一棵树,在父亲莫名的选择中,就这样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旅程!
然而,这棵树,就像我身体的一个胎记,深深印在了我的肌体里!